小二一年贪污近亿，阿里改革遭重击丨深度

文丨张康康 编辑丨杜海

来源丨正经社（ID：zhengjingshe）

（本文约为4200字）

阿里美股股价再次遭遇连续多日调整。5月14日后的第3个交易日创下近8个月来的高点，一度触及90.46美元/股（前复权，下同），随后就是连续下挫，目前已经来到了80美元/股上下。

为什么要特别强调5月14日？

因为那一天同时发生了三件可能影响阿里股价走势的大事。

一是央视法治在线报道称，“杭州某头部电商平台”一基层员工收受商家贿赂达9200多万元。上海第一财经报道称，该电商平台就是阿里巴巴。

二是阿里发布了2024财年及四季度财报。财报显示，2024财年阿里收入达9411.68亿元，经调整EBITA利润同比增长12%至1650.28亿元；2024财年第四季度营收2218.74亿元，同比增长7%。

三是曾经拯救阿里于水火的软银集团宣布已出售几乎所有所持阿里股份。

当天，阿里股价一度大跌6%。

单从财务数据看，阿里的改革取得了阶段性成功，但资本市场却似乎不太认可——电商小二巨额贪腐案，给了脆弱期的阿里重重一击。

巧合的是，9天后的5月23日（美东时间5月22日），拼多多美股收涨1.13%，总市值达2042.74亿美元（约合人民币1.48万亿元），继2023年11月末之后，总市值再度超过阿里巴巴（2012.12亿美元，约合人民币1.46万亿元）。

当天便有评论称，看来BAT真的要让位BPT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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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磅改革初见成效

外界看得见的阿里最新一轮改革始于2023年3月28日时任阿里集团董事局主席兼CEO张勇发布的一封全员信，信件正式宣布了启动“1+6+N”组织变革的决定。

随后就传出了阿里准备大规模裁员的消息。

当年5月下旬，马云回归一线之后，大规模的改革才算正式开始。

先是马云召开内部小范围沟通会，提出了回归淘宝、回归用户、回归互联网的改革方向。

接着，张勇彻底退出阿里，董事局主席和CEO的职位分别交到蔡崇信和吴泳铭手里。

最高管理层换人两个月后，一个插曲发生了：阿里市值首度被拼多多超越。

北京时间2023年11月29日22时41分，拼多多股价涨幅超过4%，市值达到1920亿美元，首次超过阿里巴巴的1915亿美元市值。虽然到当天收盘时，阿里巴巴的市值反超拼多多，夺回了“电商一哥”的宝座，但该事件还是引起阿里内部一片哗然。最后还是马云亲自出面安抚，通过内网回复员工的发帖说“我更坚信阿里会变，阿里会改”，员工的情绪才慢慢平复下来。

然而，阿里最高管理层的情绪不可能就此平复。正经社分析师注意到，事后，改革的步伐明显加快了。

当月，吴泳铭给员工的内部信中，为阿里定下了三个重要优先级方向：技术驱动的互联网平台业务、AI驱动的科技业务、全球化的商业网络。

2024年2月7日，阿里2024财年三季度财报发布会上，首席财务官徐宏称，阿里现在专注于核心业务，投资重点主要是境内外的电商以及云计算。

董事局主席蔡崇信进一步确认说，阿里未来会专注于核心业务的投资，一是电商业务，包括境内和境外电商；二是云计算。他同时透露，阿里已成立专门的团队，研究如何进行相关上市公司的股票出售。

曾经被马云寄予厚望和张勇倾力投入的“新零售”，从阿里的战略规划中完全消失。

“本季度业绩表明我们的战略见效，阿里正在重回增长轨道。”5月14日举行的阿里2024财年四季度及全年财报发布会上，吴泳铭如是说。

从财务数据看，吴泳铭的判断基本是站得住脚的。

财报显示，2024财年四季度，阿里营收达2218.74亿元，同比增长7%。本轮改革的重点业务板块——淘天集团营收达932.2亿元，同比增长4%。淘宝天猫购买人数和购买频次显著增长，推动线上GMV及订单量实现同比双位数增长。同时，88VIP会员数量实现同比双位数增长，超过3500万。

虽然同2024财年三季度相比，阿里和淘天集团的营收（分别为2603.48亿元和1290.70亿元）略有下降，但是考虑到季节因素，四季度出现回落是很正常的现象。

财报同时显示，四季度经调整EBITA同比下降5%至239.69亿元。阿里给出的解释是，主要是由于加大对电商业务的投入、授予菜鸟员工的留任激励和投资的上市公司市值下降所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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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交成绩单就挨资本板子

但是，资本市场似乎不太认可吴泳铭的说法。

阿里的股价自2020年10月底创下最高点以来，一直震荡下滑。如果说从2020年四季度到2023年四季度阿里巴巴的股价下滑还可以用整个互联网行业不景气来解释，那么当2024年一季度几大头部互联网企业股价纷纷反弹时阿里巴巴仍然反弹乏力，就只能说明其发展前景受到资本市场的质疑了。

根据万得公开的数据，头部互联网企业从2021年年初到2023年年底股价均出现了大幅下滑，腾讯、美团经过多轮下滑后，市值基本上打了对折。但是从2024年年初开始，几大头部互联网企业的股价出现了不同程度的反弹，比如腾讯从年初的290港元/股左右到5月下旬已经回升到370港元/股左右；美团从80港元/股左右上涨到了100港元/股左右。比较而言，涨幅均相当可观。

2月底开始，阿里的股价也出现反弹，但幅度很小。

正经社分析师还注意到，最近一年里，阿里每次公布财报，无论业绩如何，股价总是会下跌。

比如2023年11月16日阿里公布2024财年二季度财报，第二天股价就突然跌超9%，市值一夜之间蒸发近1400多亿元，相当于半个京东的总市值。

2024年2月7日，阿里公布2024财年三季度财报后，股价再次出现闪跌，从6日报收的78.23美元/股下跌到了70.78美元/股。

5月14日阿里公布2024财年四季度财报时，相同一幕再次发生。

有网友调侃说，阿里就像一位老师寄望很高但成绩却总是不尽如人意的学生，一交成绩单就会挨板子。

以2024财年四季度财报为例，虽然整体营收增长了7%，但是经营利润却只有147.65亿元，同比下降了3%；净利润更是同比下降了96%，只有9.19亿元。

典型的增收不增利。

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

从财务数据上看，是阿里最仰仗的电商业务板块——淘天集团还没有真正挑起大梁。

2024财年四季度，淘天集团收入同比增长了4%，调整EBITA利润同比下滑1%，表面上看还算中规中矩，但是，考虑到淘天集团是整个阿里核心业务的地位和整个阿里对淘天集团的投入，上述成绩单显然是不及预期的。

近一年来，围绕马云提出的“回归淘宝、回归用户、回归互联网”的改革方向，从物流，到售后，再到各种促销手段，阿里巴密集推出了一系列重大举措：上线先用后付、仅退款功能，新增店铺标签体系，推出新疆包邮并送货进村，进行88VIP会员权益升级，率先取消618预售，重启淘宝网页版、淘江湖论坛……

改革取得一定的成效，比如2024财年四季度GMV实现了双位数增长，但以利润换来的增长，能持续吗？

阿里电商过去的优势是有应用场景、有庞大的数据积累。

彼时，资本市场纷纷看好阿里的重要原因正在于此。

但是，随着另外几家电商平台的崛起，阿里的应用场景和数据优势逐渐被冲淡了，相反，与京东有物流、拼多多有用户心智、抖音有短视频等特色相比，阿里的创新还不够。

与二级市场相比，更具有象征意义的是，孙正义的软银集团5月14日宣布，已出售几乎所有所持阿里股份。

孙正义的软银，曾是骑着白马拯救阿里于危局的王子，现在却义无反顾地抽身而去，留给阿里一个难以追回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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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二贪腐案提出改革新命题

但是，5月14日央视法治在线报道的一个贪污案件，给了阿里一记闷棍。

涉嫌贪污的是杭州一家头部电商平台的基层员工王某，他的主要职责是负责审核家具类官方旗舰店，事发的原因是他审批的商家太多，大大超过了大部分同事的工作量，最后被匿名举报。而最令外界吃惊的是，短短一年的时间里，他收受商家贿赂高达9200多万元。

消息一出，舆论哗然，国内多家媒体跟进调查报道。根据上海第一财经的报道，涉事电商平台就是阿里巴巴。

阿里巴巴很早就认识到规模扩大了，出现腐败是难以避免的事情。于是，2012年便成立“廉正合规部”，专门负责腐败调查、预防及合规管理。

十几年下来，阿里的内部反腐还是卓有成绩的。比如2012年淘宝聚划算原总经理阎利珉曾因受贿罪被判刑7年，2016年阿里影业原副总裁、淘票票原总经理孔奇因贪污受贿被警方带走，2018年阿里文娱旗下优酷视频原总裁杨伟东受贿855万多元被判刑7年，2020年菜鸟原副总裁史苗因受贿数百万元被警方拘留。

电商小二被查同样不是第一次。

2015年，阿里就曾通报过26家淘宝店铺永久关店的处罚决定。根据阿里公布的信息，处罚的原因是店铺违背诚信经营原则，通过“潜规则”谋求不正当利益，想方设法给关联人士送礼品送现金等好处、企图向小二行贿等。

2018年，杭州市余杭区人民法院曾审理了一起天猫前小二的受贿案件。根据当时的公开报道，涉案小二曾经是天猫组装电脑类目的商家运营，2016年至2017年间多次收受商家好处费，利用职务之便给予商家关照，违法所得共计42万多元。

但是，为什么小二的贪污行为不仅没有销声匿迹，反而变本加厉了呢？

问题的核心当然是资源的稀缺性导致了权力的寻租。

随着阿里电商平台流量的增大，特别是2020年之前淘宝一家独大的时代，店铺和流量就是稀缺资源。

2015年，张勇出任阿里集团CEO后创立了天猫。他看准消费升级的大趋势，倾斜了大量流量给天猫以扶持品牌商家崛起。于是，天猫旗舰店就成了稀缺资源中的稀缺资源。申请一家天猫旗舰店，要经过非常严格的审核，包括品牌资质审核、初审和复审。

严审之下，很多商家申请无果后，就想到了买一个旗舰店。

于是，做空壳，卖空壳，就成了一种非常有利可图的生意。根据曾从事过天猫商铺转让中介的人士说，天猫店铺价格一度被炒得非常高，用100万元才能买下一家化妆品店铺，最高峰的2017年至2018年，要140万元；家具类目最高峰的时候炒到150万元到170万元。

此外，还有人替商家做“代入驻”服务。他们与小二建立了一种合作关系：他们负责收集有入驻需求的客户资料，小二则收钱负责审核通过。

还有一些商家直接找到小二，按照要申请店铺的市场价的1/4，给小二一笔钱，小二拿钱后点击鼠标确认一下，店铺就下来了。

阿里赋予小二很大的权力，主要是为了加快决策进度，更好服务商家。正如2016年阿里首席人力官蒋芳所言，“阿里是一家把权力真正下放到每个普通小二手里的公司”，之所以下放权力，是因为“只有授权才能服务好客户，更快地根据客户需求做出迅速有效的决定”。

早期阿里小二还能决定流量分配，发生几起腐败案后，部分业务部门收回了部分权力。但是，像此次案发的小二王某，握有的商家入驻审批权，还是比较集中的。有熟悉天猫店铺审批业务的人士介绍，旗舰店入驻的三级审核是不同部门的不同员工负责，且是随机推送给不同的小二。他据此推断，“此次受贿的人不一定是基层员工，可能他上面还有更高一层的小二把控，因为单单基层员工无法把控三关审核”。

小二贪污案曝光后，一度登上了微博热搜，但是很快就悄无声息了。

仅仅9天之后，又传出一条阿里不愿意看到的消息：拼多多美股总市值再次超越阿里，成为市值最高的中概股。

以前谈论国内互联网大厂，常用“BAT” （百度、阿里、腾讯）加以概括。后来百度式微，B变成了Bytedance（字节跳动）。如果阿里巴巴不能从本轮改革中重新崛起，一些网友预测，“BAT”可能真的就会变成“BPT”了。“P”，指的就是PDD（拼多多）。对此你有什么看法？欢迎评论区留言讨论。【《正经社》出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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