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解简单线性思维误区

《规模》一书作者杰弗里·韦斯特是一位杰出的英国物理学家，曾担任世界著名的跨学科研究组织圣塔菲研究所所长，被《时代》杂志评为“全球最具影响力的100人”之一。本书主要是寻找在复杂和多样性背后潜在的规律，也就是研究数量变化与规模变化的关系。

作者研究发现，所有哺乳动物一生中的平均心跳次数大体相当，体型较小的老鼠只能活几年时间，而鲸鱼可以存活100年左右。在更复杂的现象中，动物、植物、生态系统、城市和公司中几乎任何可量化的特点都与规模存在可量化的缩放关系，但值得我们注意的是，规模的缩放并非简单的线性行为，随着数量的变化，复杂性在不断增加。

生物体中所有最基本、最复杂的可量化特征，都以一种简单和规律的方式随着规模的变化而发生缩放变化，规模缩放关系用专业术语来说便是克莱伯定律。将简单规模规则的规律应用在造船技术上，轮船每单位载货量所受到拖曳力会随着船体长度的增长而成正比的减少，也就是轮船越大就越节省燃料。西方大国崛起中，荷兰就是凭借能装载更多货物的轮船成为“海上马车夫”，正是契合这一原理。

归纳和推理是人类认识世界的两种重要逻辑方式，但是简单的线性思维外推则往往会发生错误。书中介绍，在400多年前，伽利略曾经发问，如果你尝试无限度地按比例扩大一只动物、一棵树或一栋建筑物，结果会怎样？他回答是，增长是有限度的。书中以造船为例，如果不能达到一定的工程学成就，盲目地制造大船同样会导致失败。利物浦足球俱乐部的旗杆，正是来自一艘不成功大轮船的桅杆。

简单的线性外推容易陷入误区，即使是训练有素的科学家也不能例外。书中提到一个案例：为了测试一种药剂的作用，科学家首先计算猫和大象体重的倍数，将用在猫身上的正常剂量线性外推注射给大象，结果造成了大象死亡。

看到这里，我们一个自然而言的想法，就是现实中成人的药剂量和儿童的药剂量的换算科学吗？笔者之前看过关于儿科用药的一篇研究报告，核心结论是儿童用药和成人机理不同，而是需要更加专业的人才和科学的方法。所以根据成人按照体重简单缩量一定是错误的。

书中众多结论中，最精彩是对于不同生长现象的分析。就生物体而言，生长是一个亚线性关系，吸取能量的能力跟不上体重的增长，成年之后，就会固定在一定的尺寸不再生长。

生命有涯，生物体成年之前的流入量大于流出量，促进了生长发育，但随着体重的增加，流入量会慢于流出量，这就是生长速度的错配，达到一个平衡点，生物体就不再生长。按照这一逻辑，作者推导出电影《哥斯拉》中的大怪兽在现实中不可能存在的结论。讨论人类的寿命上限，韦斯特认为是120岁左右，不论医学多么进步，这也是不可逾越的界限。

从生命理论延伸到城市，则是另一番生生不息的景象。作者认为，城市的规模和产出是一个超线性的关系，城市创造财富的能力超过人口的增长速度，所以城市可以一直发展壮大，而且越大，效率越高。例如，人口越多，加油站越多，但加油站数量的增长速度比人口慢，意味着大城市比小城市更节省基础设施，产出则呈现超线性的关系。

书中还有个大家熟悉的例子，就是大城市步行速度普遍快于小城市。从切身感受来看，在金融机构密集的香港中环，人们脚步匆匆，即使来出差的外地人也会不自觉地加快脚步。大城市更有效率正在逐渐形成共识。按照李迅雷先生的观点，纵观发达经济体的发展过程，几乎都是形成大都市圈的增长极模式来带动全国经济发展。

规模法则最重要之处就在于，通过非常简单的数学关系，就能确定生物、城市以及公司的命运。在作者看来，公司的业绩差不多正比于公司的人数，说明城市的无穷发展潜力和生物体有限发展之间，没有明确的力量推动公司发展越来越大，也没有明确的限制要求公司有固定的寿命。书中提到，美国上市公司的半衰期是10.5年，在这个时间内，半数公司会消亡，而且跟行业、公司大小、上市时间基本没有关系，中美公司之间的走势也基本一致。

国内上市资源有限，借壳上市、资产重组等不断出现，一家公司可能名称持续存在，主营业务已今非昔比，恰恰也说明部分公司的寿命是有限的，所以很多公司虽然提出建设“百年老店”，但如果没有独特的竞争优势，这的确是一个很“高大上”的目标。按照1991年诺贝尔经济学奖得主科斯的理论，企业存在的意义在于减少交易成本，反过来理解，也就是一旦企业的内部交易成本高于外部交易，也就失去了存在意义。所以，虽然我们的会计准则是以永续经营为前提，但从投资的角度来看，上市公司寿命问题必须纳入研究范围。保持对投资对象的深度研究，注意经济周期以及行业发展轨迹的洞察，是十分必要的。

《规模》一书对认识世界和解释世界有好奇心的人来说，是一本不可多得、让人脑洞大开的书。对于金融从业者而言，尤其可以开拓视野，避免陷入简单线性思维的误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