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经济学家为何集体焦虑

随着FBI介入调查希拉里的“邮件门”，美国总统选情再生变数。此前明显落后的候选人特朗普是否真会成为“黑天鹅”，目前无人敢断言。果真当选，将会令很多人感到无法接受，经济学家就是一类。

近日，包括今年诺贝尔奖获得者奥利弗·哈特和世界银行首席经济学家保罗·罗默在内的近400名经济学家发表公开信，批评美国共和党总统候选人特朗普。

这些经济学家的公开信措辞相当强烈。他们说:“对美国而言，特朗普是危险的、破坏性的选择。他误导选民、用阴谋论降低公共机构的可信度并故意散布谣言，而非面对现实。如果特朗普当选，将会对美国民主制度、美国经济机构的运转以及美国的繁荣构成特殊的威胁。”

此前不久，包括约瑟夫·斯格利茨和丹尼尔·卡内曼在内的19名诺贝尔经济学家获得者发表另一封公开信，表达对希拉里的支持。

不过，今年9月，也有超过300名经济学家发表公开信反对希拉里。他们认为希拉里的政策是“过时的”，不能恢复美国经济的快速增长，从而不会提供更多的就业机会，更不用说提高民众的生活水平。

如同民主与共和二党泾渭分明的政党政治，美国的经济学家大体上也可以分为两个阵营。著名的《经济学家》杂志曾将其称为“咸水”经济学家和“淡水”经济学家。所谓咸水，指以美国东部沿海一带经济学家为代表的所谓“大政府派”；而淡水则指以大湖区，尤其是经济学重镇芝加哥大学为代表的“小政府派”。

其实，本质上讲，无论咸还是淡，美国的经济学都是以市场经济为根本，只是对于政府能发挥的作用和应该干预市场的程度有不同程度的理解，从而持有不同的政策取向。例如在税收问题上，共和党信奉的经济学家倾向减税，认为这样会产生涓滴效应，从而惠及大众。而民主党则主张用税收杠杆来调节财富分配，增加富人税赋以帮助穷人，以此防止社会贫富分化。在监管上，“淡水”经济学家倾向自由放任，而“咸水”经济学家认为要加强监管。

多年来，始终没有逃过“繁荣-萧条”危机周期律的美国经济始终在钟摆效应下运行。例如，8年前的那场国际金融危机之后，加强监管占了上风。不过，8年过去，美国国内关于放松监管的呼声再起。

历史上，美国的经济学家向来是总统的重要顾问，是影响和制定美国公共政策的重要力量。例如里根总统就信奉自由放任学派，是哈耶克和弗里德曼等经济学家的信徒。学界公认，美国经济在里根时代及其后较长一段时期的繁荣也得益于这派经济学家的观点。当然，最近这场金融危机使美国再度转向强调政府作为的凯恩斯主义。像斯蒂格利茨这样的经济学家就强调政府要积极发挥有效作用。

不过，本次总统大选却让美国的经济学家尤其感到焦虑。相比希拉里，他们更担心的是特朗普。因为特朗普是个不按常理出牌的“奇葩”，甚至可以说，特朗普对传统经济学家来说是“颠覆性”的。他打破了经济学家作为知识精英的神话光环，经济学所长期形成的经典议题和方法论在特朗普这里似乎都失去了意义。

例如自由贸易和全球化。经济学家通常认为，贸易整体上是经济的促进剂，有利于增长。而全球化早已是不可逆转的现实与潮流，将会继续深化和演进。而特朗普反自由贸易、反全球化的言论早已在全球掀起热议声浪。

在俄亥俄、密歇根等州，特朗普宣称要重新协商北美自由贸易协定（NAFTA），声称这将会增加制造业的就业岗位。经济学家认为，制造业工作岗位的流失主要源于自动化而非贸易。

更令经济学家愤懑的是，特朗普对“数”的不尊重。特朗普在多次演讲中引用的许多数据十分雷人，但通常没有数据来源。而经济学是建基于数据上的大厦，没有权威可信的数据，经济学家不敢擅言。最近这次公开信中，经济学家就批评说，特朗普所说的美国制造业下滑是误导，实际上，美国的制造业产出自1980年以来翻了一倍。

大量经济学家之所以反对特朗普，是因为在特朗普这里，经济学“经世济用”的立身之本受到严重挑战。如果特朗普当了总统，这些经济学家的存在理由会显得很可疑。应该说，美国的知识界整体上对蔑视知识的特朗普当选感到是场灾难。《纽约时报》专栏作家、《世界是平的》作者托马斯·弗里德曼不久前甚至说“特朗普当选天理难容”。

作为传统精英人士代表的希拉里会不会在大选的最后一英里栽倒在奇葩特朗普手下，答案很快就要揭晓。不管怎样，“反智主义”斗士特朗普能够走到今天，已经足以对美国社会敲响警钟，确实应该引起那些以智者和济世使命自居的精英经济学家好好反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