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地上，那一声暴喝

【思想如虹】

城市的外部空间,马路公园绿地,人们的行为举止,因地域不同,时代不同而风貌不同。

马虹玫

车行马路,是急是缓,是有序守规还是蜂拥争抢;街上人来人往,是仪态从容,表情和善还是冷漠木讷,紧张呆滞——凡此种种,体现着这座城市的人文精神。城市的外部空间,马路公园绿地,人们的行为举止,因地域不同,时代不同而风貌不同。粗看,从南到北每个城市车水马龙人潮涌涌,除了人们的着装外,城市之间似乎别无二致。细看,透过城市公共空间里人们的举止动作,肢体神态,气质仪表,人与人、人与环境之间的相处之道,可以发现其实城市与城市的精神气质大有不同。

春节期间我与家人旅居内地某N线小城市,随行带了只宠物狗。某日,拴狗绳牵拉着狗行走于人行道,不期然间身后传来几声喊叫。几个城管制服大盖帽冲到眼前,呵斥道:“狗不能上街”。呵斥令由当地话发出,让我的反应时间延长了几秒。我愣怔了一会,大盖帽立马认为我“有令不遵”,大约觉得其管理权威受到挑衅,便辅以动作……他那戳过来的手指,几乎触碰到我鼻尖……满街鲜花顿失芳香。仿佛我作奸犯科,之后大盖帽们还一路“跟随”我,当时那种如芒在背的压抑感,现在依然深刻。

还是在该城,一日晚饭后散步,宾馆附近是某大型国企办公驻地,内有名为天鹅绒的草坪两大块,养护到位,绿意葱茏,惹人喜爱,便想凑近欣赏。离草地最外围的围栏尚有三尺之距,又一声暴喝传来。不知道从哪跳出一彪形大汉,高声质问“你要干什么?”他挥舞双手,让我赶紧走开。大汉着便装,不清楚他的身份,像轰赶猫狗鸡鸭一般,把我们往外轰。事后找当地人打听才知,原来那是两块尊贵的草坪,领导专属,若非上宾,非请莫视。而那厉声呵斥的大汉,则是这贞洁草坪的守护者。以我生活在深圳的经验想来,对方一无工装,二没戴工卡,我们并不能从外观知悉他是草坪管理者,他如此对待我们实属粗暴蛮横。

这个小城多年来都是国家级卫生城市,整座城市从上到下为此深感自豪,这份骄傲理所应当。然而,遇上旅行者不知规矩,其公务人员的管理方法,真的只能简单粗暴吗?在面对不知情的外来旅行者时,他们是否可以多尽一些人性化的提醒与告知义务?再说,人家来这里观光,能带动住宿购物旅游消费,也有经济上的贡献嘛。

《逃离北上深》《逃回北上深》,此类标题的文章,总在每年春节前后呈刷屏之势,引发关注。它们多将问题集中于职业前景、个人发展等层面进行讨论。在本文中,我试着将城市的友好和善意引入讨论范围。以深圳为例,这里有大大小小九百多个公园,全部免费开放,这是环境友好。公园中少见所谓的管理人员时刻巡查检视,但是清洁卫生、设施设备管理到位;公园绿地上,人们搭帐篷铺野餐垫,休闲休憩放松从容,没有所谓的管理者冷不丁跳出来对人们横加指责。管理者与被管理者有权利界定,并且互相尊重,这应算管理友好。这些优点,值得国内其他城市借鉴。

如能将陌生人在不同城市受到善意对待的比例做个统计,得出的结论或将颠覆人们的固有认知。很多人想当然地认为大城市都是冷酷的,人际关系是冷漠的,而小地方和小城市则充满着浓厚的人情味。我不赞同这种二元对立的简单说法,它不具备样本意义上的严谨性,而是以偏概全。我当然不是以个体遭遇替代整体感受,事实上,与我有类似遭遇和感受的人不在少数。当你作为一个陌生人,在某个城市被盯防、猜忌,甚至被预设为“破坏者”而遭到粗暴对待,试问,这样的城市,即使再多高楼大厦,再好的阳光绿地和鲜花,又有何城市魅力可言?

眼下,又一轮竞争“全球城市”与“中心城市”的热潮涌起。希望城市的主政者彼此竞争的不仅是经济总量的大小、硬件设施现代化程度的高低,更要花力气提升城市管理水平、个性品位、包容气度与友善宜居氛围,苟如此,则是市民之幸,国人之福。

(作者系深圳自由撰稿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