摩根士丹利华鑫证券首席经济学家章俊：美联储货币政策正常化对中国经济影响有限

摩根士丹利华鑫证券首席经济学家章俊在接受中国证券报记者专访时表示，美联储货币政策正常化导致中美利差持续收窄，对跨境资本流动和人民币汇率层面造成一定压力。但中国目前维持较高经常项目顺差和较低的外债水平，供给侧改革在有效推动中国经济转型的同时，也降低了金融体系的系统性风险。决策层调整了上半年偏紧的宏观政策，使得下半年中国经济下行风险整体可控。

部分新兴市场或收紧货币政策

中国证券报：当前美联储货币政策外溢性大大增强，资本流动对新兴经济体扰动更加频繁，当前美元周期作用会对新兴经济体造成哪些风险？

章俊：美联储从2015年正式启动加息导致部分新兴市场经济出现了较大问题，经过两年左右调整，2017年新兴市场经济再次企稳回升。在此过程中，伴随着发达经济体继续复苏，出现了发达经济体和新兴市场经济体的“全球经济同步复苏”。进入2018年之后，美国经济持续走强，推动失业率持续下降以及通胀率重新回到2%以上。这些因素使得美联储在加息缩表的道路上更加坚定，推动美元指数持续回升。在美国经济持续走强的同时，新兴市场国家却出现复苏乏力的迹象。雪上加霜的是，美元走强引起的资本流出使得本币贬值和通胀压力明显上升，导致部分新兴市场国家（例如阿根廷、土耳其等）出现货币危机。

从历史经验看，美元升值周期都伴随着部分新兴市场因为资本流出而引发危机的情况。虽然在过去的十多年时间内，新兴市场由于汇率机制更加灵活和外汇储备更加雄厚而提升了抗风险能力，但是将来依然会有新兴市场陷入麻烦中，而这些地区无一例外都在经济结构、经常项目逆差和外债水平方面存在较为严重的问题。面对资本外流和本币贬值风险，以及伴随而来的通胀高企，一些新兴市场可能会被迫收紧货币政策。

当前是美国加息缩表理想时机

中国证券报：美国经济2018年以来表现较好，如何看待美国当前“宽松财政+货币从紧”的政策组合？如果未来美国国内经济增速超出预期，美联储货币政策是否会有相应调整？

章俊：美国二季度GDP增长4.2%，创近4年来最佳表现。在美联储持续收紧货币政策的背景下，美国大规模减税的财政刺激是助推美国经济持续改善的主要原因，因此未来美国经济复苏是否能持续，很大程度上取决于财政刺激的可持续性。但我认为，特朗普政府明年要推行减税2.0和大规模基建投资的议案将很难获得议会的批准，导致其财政刺激政策难产，进而导致美国经济复苏动能减弱，并使得美联储重新审视当下的货币政策路径。

鉴于美国经济复苏已经持续了近10年，美国国债收益率曲线再次面临倒挂的风险，预示着未来美国经济再次陷入衰退的概率显著上升。同时可以看到，虽然美联储已经加息数次并启动缩表进程，但目前的联邦利率水平与历史平均水平相比依然处于低位。如果不能在未来数年内尽快推动货币政策正常化，一旦再次发生类似的金融危机，美国政府将陷入无政策工具可用的困境。

我认为，按照目前美国经济走势分析，其再次出现衰退的时间点可能是在2019年-2020年期间。因此，如果要确保在美国大选之前有足够的政策空间来支撑经济维持相对平稳，那现在趁美国经济稳健之时加息缩表是明智之举。

中国证券报：如何看待美国总统特朗普频频发表言论抨击美联储的加息政策？

章俊：特朗普对美联储的指责反映其矛盾心理：一方面希望当下的美国经济复苏能走得更远，不希望美联储过快地加息缩表导致美元太强；另一方面又希望通过加息缩表使得未来有更多的政策空间，来应对可能出现的经济衰退。因此，特朗普频频发表言论抨击美联储甚至美联储主席鲍威尔本人导致美元汇率承压，形成所谓的“talk down美元”策略，在很大程度上是兼顾这两种看似矛盾需求的策略。

其实，一方面可以看到鲍威尔领导下的美联储持续加息缩表，起到实质性收缩货币政策的效果；另一方面特朗普在上任之初，就直言喜欢低利率不爱强势美元。而特朗普政府对强势美元的公开不满，在一定程度上起到了预期管理的效果，起到对冲市场由于美联储加息缩表所造成的紧缩预期效果。因此，从这个角度来看的话，反对美联储加息的特朗普和捍卫美联储独立性的鲍威尔，实际上两者的配合起到了既加息又抑制美元的效果。

海外投资者看好中国市场

中国证券报：当前美联储货币政策正常化，似乎已经成为不可逆转的趋势，这对正处于转型期的中国经济意味着什么？为应对美联储政策的改变，我国可以采取哪些措施消除不利影响？

章俊：美联储货币政策正常化导致中美利差持续收窄，对跨境资本流动和人民币汇率层面造成一定的压力。最近阿根廷、土耳其等国家出现的货币危机，让市场对人民币汇率和国内资本市场也有一定担忧。

我认为，新兴市场汇率虽然受美元汇率影响较大，但很大程度上还是由内部经济基本面决定的。中国目前维持较高经常项目顺差和较低的外债水平，供给侧改革在有效推动中国经济转型的同时，降低了金融体系的系统性风险。今年上半年受全球经济复苏不及预期、外贸不确定因素以及宏观政策偏紧的影响，中国经济增速略有放缓，但决策层调整修正了上半年偏紧的宏观政策，使得下半年经济下行风险整体可控。

同时，央行通过对远期购汇征收风险准备金以及重启逆周期因子等政策有效管理市场预期，避免了外汇市场“羊群效应”对人民币汇率的负面冲击，使得人民币汇率重新回到了合理均衡水平和双向宽幅波动的轨道上。经济基本面和人民币汇率的稳定使得海外投资者看好中国市场，从沪（深）股通数据来看，过去3个月外资持续净流入。

在改革开放40周年之际，我国再次推出扩大改革开放的重大举措，一方面是向世界展示中国沿着改革开放的道路坚定不移走下去的决心，有助于为开展平等互利的协商创造有利条件；另一方面也是供给侧改革深入推进的需要。在过去的两年时间里，供给侧改革在“去产能、去库存、去杠杆”的方面成绩显著，为中国经济在未来深化改革中轻装上阵提供基础，未来供给侧改革的焦点会逐步转向“补短板”。在此过程中，除了通过中国企业自主研发来推动产业升级之外，引入更多的国际先进企业来参与市场竞争，也是增强国内企业竞争力的有效手段。在过去的十年中，一大批中国企业在对外开放中逐步成长并走向世界，充分说明扩大开放是中国经济实现可持续增长的必由之路。(记者 李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