庞巴迪放血自救引入空客 飞机制造业再添疑云

（原标题：庞巴迪放血自救引入空客 飞机制造业再添疑云）

近年来流行各种剧情反转。没想到，前几天闹得不可开交的庞巴迪与波音公司贸易之争，也出现了这样一幕。几乎完败的庞巴迪公司放血自救，以极其廉价的条价引入空中客车，使自己绝处逢生，前路出现了曙光。据加拿大广播公司报道，10月17日庞巴迪股价上涨到2.94加元，增幅超过24%。这一幕反转恐怕是包括很多业内人士都没有想到的。

9月26日，美国商务部针对波音公司诉讼，宣布庞巴迪享受政府补贴，侵犯了波音公司业务，拟对其C系列客机征收219.63%的反补贴关税。10月6日，美国商务部再度祭出杀手锏，宣布对庞巴迪C系列客机加收79.82%的反倾销税。两者相加，惩罚性关税高达近300%。外行人都能看出，这是特朗普政府想将庞巴迪C系列置于死地！消息传出，加拿大联邦和魁北克两级政府义愤填膺，宣布停购波音公司的任何产品。

庞巴迪工人等待美国商务部裁定结果

图片来源：Canadian Press

波音公司为何如此兴师动众，引得两国政府横眉冷对？特朗普政府为何如此痛下杀手，必欲驱逐庞巴迪而后快？加拿大政府为何“护犊心切”，扬言停购波音公司的任何产品？庞巴迪为何不惜血本，几乎将C系列客机白送空中客车，以挽回战局？

明白这些问题的关键，就在于媒体经常提到而又所言不详的“庞巴迪C系列客机”。

众所周知，全球飞机制造业长期由波音公司和空中客车主导，他们生产的多为150座以上的大型客机。尤其是空中客车，除了A319、A320两种机型外，基本上没有150座以下的。相对来说，波音公司就有点“两手都要抓，两手都要硬”了，其最畅销的B737系列，就在100-150座之间。可以说，无论在150座以上的飞机制造领域，还是在100-150座的制造领域，波音公司都是说一不二的业内老大。

波音公司全球业务分布图

图片来源：Boeing Website

庞巴迪公司以制造雪地摩托、高铁起家，介入飞机制造领域后，主要局限于生产支线飞机和公务飞机。随着实力膨胀，从2004年开始，庞巴迪高层不满于现状，酝酿进入短途干线客机生产业务。他们认为，波音公司和空中客车重点发展150座以上机型，如果自己进军100-150座中小型客机生产领域，可以避开波音和空客锋芒，抢占一席之地。这就是庞巴迪C系列客机的由来。然而，现在看来，庞巴迪公司完全想错了，虎口拔牙可没那么容易。

庞巴迪一直在交通运输制造业摸爬滚打，确实积累了不少先进制造技术和经验，但制造飞机毕竟不同于制造陆地车辆，前者需要更巨额的研发经费、更复杂的结构设计、更高级的安全装置、更优质的机体材料、更漫长的试飞取证，没有几十亿甚至上百亿美元，根本不可能出成果。更何况，庞巴迪作为后来者，必须确保C系列比波音B737和空客A319性能更高一筹，才能分得一杯羹。这自然意味着高昂的研发费用。

庞巴迪2004年的可行性报告认为，完成C系列项目只需要21亿加元。事实证明，这份可行性报告有点离谱，对风险的判断严重不足。由于订单有限、经费不足、工程浩大、试飞不顺，C系列研发经常停工，迟迟交不出成品，失去了签约客户。为节省资金、维持研发，庞巴迪不得不暂停里尔8000计划、延迟公务机项目，结果是公司财政恶性循环，几度陷入绝境。C系列成了庞巴迪公司乃至加拿大政府的一个梦魇。

C系列客机项目严重拖累了庞巴迪公司业绩。2015年，庞巴迪公司营业收入较上年下降9.45%，裁减4500名员工，媒体还传闻其有意出售老本行轨道交通业务；2016年，又宣布未来两年内裁减7000名员工。有人甚至认为，庞巴迪公司可能要完蛋了。然而，庞巴迪作为加拿大硕果仅存的超级企业，可不是想解散就解散的。

在当今欧美国家，就业是第一政治，谁能解决就业，谁就更有可能上台。特朗普就是靠着“美国优先、就业第一”说服选民的。庞巴迪在全球雇佣6万多人，在加拿大雇佣2.4万人，仅在魁北克就雇佣近2万人。整个加拿大，约4万人依靠庞巴迪公司谋生。这样的“庞然大物”，就是它自己想破产，政府也不会答应。庞巴迪要是破产，几万人的就业怎么办？庞巴迪工人有工会、有组织、有选票，如果闹起来，可不是轻易能打发了的。因此，尽管C系列项目希望不大，甚至可能竹篮打水一场空，魁北克政府和加拿大联邦还是不顾选民抱怨，不时向庞巴迪施以援手。

2008年，联邦政府向庞巴迪注资3.5亿加元；2015年，魁北克政府向庞巴迪注资10亿加元；2016年，联邦政府向庞巴迪再注资3.72亿加元。为保住庞巴迪和C系列，魁北克政府以及联邦政府真是花了血本。很多选民痛斥两级政府为了一个企业牺牲全体，不把纳税人的钱当回儿事，但是客观来说，政府也没办法，庞巴迪倒闭事小，几万人失业事大。

经过政府三番五次输血，前前后后花费60多亿，庞巴迪终于搞出了C系列客机。2016年6月，庞巴迪向瑞士航空交付首架CS100飞机，11月向波罗的海航空交付首架CS300飞机。当时，估计庞巴迪高层、庞巴迪员工、魁北克政府以及联邦政府都会长长出一口气，庆幸十几年来的梦魇终于得以了结，曙光就在眼前。

庞巴迪CS100飞机

图片来源：Bombardier Website

看到这里，大家很自然就会明白，为何加拿大政府和魁北克政府如此“护犊心切”，对波音公司和美国政府严重不满。这个项目耗尽了庞巴迪人多少心血，寄托了加拿大政府多少期望啊！如果美国真的征收300%惩罚性关税，搞不好就把C系列重新打入冰窖。

波音公司和美国政府为何要置C系列于死地，竭力将其逐出美国市场呢？要回答这个问题，还得回到庞巴迪C系列。

话说庞巴迪公司研发C系列确实步履维艰，但是研发时间拉长以后，也有好处，那就是技术得到了保障。尤其是相较已经生产多年的波音B737和空客A320系列来说，庞巴迪C系列的优势非常明显。C系列机身采用第三代铝-锂合金先进材料，机翼采用碳纤维材料，大大减轻了机体的结构重量；驾驶舱采用内容齐全的电子清单、电传飞行控制系统和侧杆系统，使飞机操纵起来很柔和，而且很灵敏；机上载有双通道和三通道综合管理系统，用以控制由发动机引出的高压空气、辅助动力装置（APU）或地面支持设备；普惠新一代静洁动力齿轮涡扇发动机PW1500G，能够节省20%的燃油和15%的运营成本，并显著降低碳排放和噪声污染。

简而言之，耗尽庞巴迪十几年心血研发的C系列飞机，确实体现出了一流技术。用他们自己话说，既安全、环保，又实惠、舒适。而且，庞巴迪公司为了打开市场，目前的定价偏低，比同等级的波音737、空客320系列便宜1000-1500万美元。因此，波音和空客两家业界老大，尤其波音公司，对C系列严防紧逼，极力阻止其进入市场“搅局”。因为，空客A320已经优势不再，而波音737似乎还能延续几年。

与此同时，由于庞巴迪研发不顺，多次延误订单，各大航空公司心有余悸，尚未对C系列完全认可。因此，波音737和空客320仍然是中小型干线飞机领域中的绝对主导者。自从面世以来，C系列获得的最大订单，就是美国达美航空的75架订购和50架意向订购。这也是目前为止，庞巴迪在美国收获的唯一大额订单。但是，即使如此，波音公司仍然极为警惕，担心C系列打开美国市场，威胁B737的市场份额。因此，它才拒绝与庞巴迪和解，坚决要求美国商务部清查后者的“不公平竞争行为”。

达美航空购买庞巴迪C系列

图片来源：Canadian Press

波音在申诉书中表示，如果美国任由加拿大政府补贴庞巴迪，后者就会沿用空中客车的策略，大举进军单通道飞机生产领域，最终损害美国相关产业。他们强调说，当年，空中客车就是依靠政府补贴，将McDonald Douglas和Lockheed Martin两家美国飞机制造商挤出市场，并夺取50%的全球市场份额，摧毁了美国大量高薪技术职位。

波音公司上升到国家产业角度抨击庞巴迪公司，可谓抓住了特朗普政府的命脉。特朗普政府以捍卫核心制造产业为己任，一听庞巴迪会击波音甚至美国相关业务，那还了得，必须给点颜色看看。再说，北美自贸重谈已经进入攻坚阶段，谈判桌外让对方越被动，谈判桌上自己就越主动。因此，美国政府才借机发力，试图利用高关税将C系列拒之门外。

C系列如果不能进入美国市场，就意味着“英雄无用武之地”；而如果C系列没有出路，庞巴迪公司就得背上沉重包袱，甚至停业整顿。因而，对于庞巴迪来说，今年的秋天确实比往年来得“更凄凉一些”。

可是，现在看来，庞巴迪并没有束手就擒。估计，一两个月前，他们就再度联系空中客车了。2015年，两者没有谈成合作。现在，庞巴迪走投无路，只能自降身价，寄希望于与空客合作了。即使将C系列白送给空客，也比被美国逼死强得多。而对于空客来说，这无疑是一个绝好的机会，其A320客机已经基本失去优势，现在如能“不劳而获”，纳入C系列技术，不但会补上短板，而且还可以反超波音B737。从这个角度来说，未来全球中小型客机生产领域格局如何变幻，还真不好说。

空客入股庞巴迪，或许能够拯救C系列以及庞巴迪。它可以利用自己在美国的投资，绕过美国高额关税；也可以依靠自己的市场，将C系列卖到欧洲。因此，合作达成以后，庞巴迪和空客的领导层都表现得非常高兴，相互抬高对方身价。只有波音公司愤愤不平，指责两个“违规”的公司走到了一起。

不过，在这场贸易大战的背后，付出代价最大的应该是加拿大人。加拿大两级政府投入巨资支持庞巴迪研发出来的C系列，最后却成了别人的嫁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