脱欧协议深度解读之一丨苦斗四年半，英国得到了想要的吗？

（原标题：脱欧协议深度解读之一丨苦斗四年半，英国得到了想要的吗？）

约翰是伦敦的一名货车司机。他说，自己正考虑在连接英国与欧洲大陆之间的英吉利海峡两端——加莱港和多佛港各买一处房产，作为有前途的长线投资。

在全民公投脱欧四年半之后，英国终于走了自己选的路，再也不必充当欧盟的尴尬成员。按照英国首相约翰逊（Boris Johnson）的说法，12月24日与欧盟签订的贸易关系协议让英国既拿回了法律控制权，又重新掌握了国家命运。

12月25日，在距离英国结束第二个脱欧过渡期只剩最后6天之际，27个欧盟成员国大使不得不放弃圣诞假期，前往布鲁塞尔加班开会，与欧盟首席谈判代表巴尼耶（Michel Barnier）讨论脱欧协议种种细节。脱欧协议文本必须在2020年底之前获得欧盟各国批准，以便2021年1月1日开始执行。

每个成员国都有否决权，当然，布鲁塞尔并不希望谁在这个节骨眼儿上贸然行使。各国大使谁也不敢误事儿，当天下午顺利表决，一致同意支持，为协议如期生效扫清道路。至于欧洲议会，已经来不及召回，预计将于明年初再补批协议。

英国议会上下两院已定于12月30日召回，准备让议员们在一天之内就完成审批流程。尽管执政保守党后座议员组成的欧洲研究小组还要先请专家独立审核协议细节后才决定是否支持，反对党工党领袖史塔默（Sir Keir Starmer）已表示，与无协议脱欧相比，工党将投票支持该协议。

“他做到了！”

隆冬12月，不到下午4点伦敦的天就黑了。

就在外出的人们纷纷赶回家准备过平安夜、孩子们翘首期盼圣诞老人带来礼物之际，约翰逊给本国民众送出圣诞大礼——他宣布，与布鲁塞尔达成贸易协议，并在随后电视直播讲话中强调：“我们已经重新掌控了法律和命运。我们已经以完全不受限制的方式收回了对我们法律每一个细节的控制。”他称，这份英国与欧盟之间的自由贸易协议“对整个欧洲都有利”。

同一时间，欧盟委员会主席冯德莱恩（Ursula von der Leyen）也在布鲁塞尔召开的新闻发布会上称赞“这是个公平和平衡的协议，对双方来说也是正确和负责任的协议”，现在是时候“翻开一页，展望未来”了。她还称，英国“仍然是值得信赖的合作伙伴”。

根据欧盟委员会官网公告，脱欧协议涵盖商品和服务贸易、投资、竞争、渔业、交通、能源、数据保护、社会安保等领域。不过，双方并未公布协议全文，以至于众媒体对协议文本究竟是500页、1200页还是2000页各执一词。

但是，从各方反应来看，无论是各行各业还是昔日政治对手，普遍认为这个协议对约翰逊首相的政治生涯而言是一个巨大的胜利。约翰逊实现了他在去年12月大选中赢得压倒性多数选票时的承诺：带领英国完成脱欧。

民间政治运动团体脱离欧盟（Leave.EU）激动地发布声明：他做到了！他们说他不能重新谈判脱欧协议，他做到了。他们说他无法谈判加拿大式的自由贸易协定，他做到了。协议并不完美，但它使我们可以重新控制边境、法律和资本。鲍里斯，干得好！

全英农民联合会主席巴特斯（Minette Batters）称该协议“对英国农业来说是非常积极的消息”，令人放宽心。英国农业食品和饮料生产中逾60%（价值145亿英镑）出口到欧盟，保持对欧盟市场的无关税准入对英国粮食和农产业至关重要。

英国零售协会首席执行官迪金森（Helen Dickinson）说，协议可以保护海峡两岸消费者免受日常商品数十亿美元进口关税的影响，鉴于英国五分之四的食品进口来自欧盟，因此该协议让英国各地的家庭集体“松了一口气”。

约翰逊的前党内竞争对手、前外交大臣亨特（Jeremy Hunt）也评价约翰逊实现了政治家对选民的脱欧承诺。“他现在所做的事情比许多人想象的要好得多。”亨特写道。

约翰逊去年7月从试图寻求温和脱欧协议而不得的前任梅姨手上接过脱欧未竟之业。不拘小节的他经常被指责未能遵守自己所作承诺，或是在日常决策中出尔反尔，但正是他今年1月31日带领英国正式离开欧盟，进入为期11个月的过渡期，并启动困难重重的未来关系谈判，在对布鲁塞尔无数次威胁无惧硬脱欧之后，最终成功履行了自己对于实现协议脱欧的最大承诺。

“值得付出的”妥协

12月20日，法国因英国发现变异新冠病毒紧急关闭边境，导致驶往法国的货车滞留在多佛港沿途绵延数十英里，即便在各方协调下23日重开边境，要完成近万货车司机检测及过境手续仍需耗时数日，这一出港口物流紧急状况被不少人视为是英国脱欧过渡期结束后日常的预演。

英国政府与欧盟24日达成脱欧后贸易及关系协议，避免了硬脱欧，但是身为老货车司机的约翰称，他更加看好多佛和加莱港物业因为通关不畅带来的长期出租前景。

而代表英国商界主流制造业大户的英国工业联合会总干事托丹克尔（Tony Danker）虽然庆幸避免了无序脱欧，却仍忧心现在所剩准备时间太短。

“这一天来得太晚了。至关重要的一点是，英欧政府双方必须立即采取行动，以保持贸易往来和服务畅通。”作为甲方代表，丹克尔可不希望类似多佛港这几日噩梦般的混乱局面在明年重现。

多数英国国民在欧盟境内的行动自由将随着英国成为“第三国”而终止，企业在与英国最大的出口市场进行贸易时也将面临额外的文书工作和成本等非关税壁垒。尽管如此，相比无协议脱欧对英国经济、安全和联合王国完整性可能产生的恶果，在多数民众看来，采取一定的妥协显然是值得付出的代价；英国人甚至相信，即便存在妥协，英国人也已经取得了超出2016年公投时所期望的成就。

不少人在社交媒体上用梅姨前任卡梅伦（David Cameron）当年对欧盟的改革诉求作比，大赞脱欧协议成功争取回英国的主权和利益。即便是退隐后很少发表政治见解的卡梅伦本人，也不吝称赞约翰逊谈下的脱欧协议“对于主权回归的所有关键红线都已实现”。

卡梅伦正是脱欧的始作俑者。他在2015年大选上台后，为了安抚本党强大的疑欧派势力，对欧盟提出四大改革目标：一是在经济管理上明确承认欧元并非欧盟唯一货币，以确保欧元区以外国家不处于劣势地位；二是市场竞争方面，就减少欧盟繁重规则带来的负担制定目标，扩展单一市场；三是移民问题，限制欧盟移民享受就业福利，特别是对进入英国不满四年的新移民采取限制措施；四是主权关切，允许英国不参与欧盟的进一步政治一体化，允许国家议会对欧盟立法拥有更大否决权。他期望英国可以留在改革后的欧盟，如果欧盟不答应改善，就在2017年底前举行是否脱离欧盟的全民公投。卡梅伦胸有成竹地去找欧盟其它27国首脑谈判，不料却遭轻慢和无视，遂将公投定于2016年6月。

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前欧洲议会保守党议员对21世纪经济报道记者表示，看到各方似乎都对协议感到高兴，这令人鼓舞。鉴于协议文本细节并未完全公布，他宁愿暂时保留判断，但他提醒，如果当初卡梅伦在与欧盟谈判中得到哪怕一半目标的承诺，英国“甚至都不会举行全民公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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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师琰 编辑：李艳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