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风反腐持续：没有任勇的东风日产向何处去?

“任勇被带走很突然,公司内部都不知情,有人例行找他汇报工作,才被告知暂改向党委书记周先鹏汇报。”东风日产内部员工猜测,任勇可能出事了。

去年12月18日,东风日产接到相关部门调查任勇的正式通知。第二天,中央纪委监察委员会网站发布消息,东风汽车公司总经理助理、东风汽车有限公司副总裁、党委常委任勇涉嫌严重违纪违法,正接受组织调查。

汽车舆论哗然,很多人颇感意外。任勇是东风与日产合资公司东风日产的最初筹划者,掌管东风日产11年后,年销量已接近100万辆;东风日产一度被认为是汽车合资企业的典范,任勇在业内以“有能力”着称,舆论口碑也较好。

去年11月底的广州车展期间,任勇与熟悉的经销商交流时,压低声调说:“今年反腐很严格,我们也响应号召,不搞高调的活动了。”此时任勇和内部都已经有意识地做了调整。

春节临近,按照东风日产的惯例,都会在花都东风体育馆举行新春公司年会,今年不同的是,公司灵魂人物、副总经理任勇将缺席。

本报记者 周开平 广州报道

任勇的“烙印”

2013年年底,东风日产10周年,任勇谈到“没有勇气重新来过”时认为,东风日产有太多运气成分。

现年52岁的任勇,在1986年就进入东风汽车前身第二汽车制造厂。其职业生涯真正的转折是东风汽车决定发展南方事业,1993年被派往大亚湾东风车城股份有限公司任副总会计师。

2000年,东风与台湾裕隆创建风神汽车,任勇被重用,任命为东风公司南方事业部副总经理兼风神汽车公司总经理,全面管理一家汽车企业。三年后,以风神汽车原班人马为基础,东风与日产建立合资公司东风日产,任勇作为东风汽车派驻高管担任中方一把手。在此后的十年中,任勇以其突出的管理能力,在东风日产内部确立了无可取代的地位。

东风日产落户广州花都区后,几乎从零开始,用11年时间成长成东风汽车公司旗下数十家子公司里最成功的板块,年销量于2013年达到92万辆,位列国内合资公司销量排名第五位。

东风日产每年的新春年会“party”,各个部门都很重视,员工都精心编排节目,演出水平都很高。但掌声、欢呼和口哨声最高的是任勇的讲话。

在东风日产内部,任勇具有鼓动性的演讲,经常能引起大部分员工共鸣。东风日产每年年底举行的高管论坛,是当年任勇最重要的盘点和动员时间节点。很多问题都在精心调研后,再和高管进行商讨找到答案。

东风日产盘子越来越大后,产生日趋严重的官僚主义、享乐主义等问题。任勇在2012年东风日产的高管论坛上,发表“前进,向下一个奇迹”的演讲,提出对公司内部官僚主义盛行的担心,并开始持续清理。

但在后来的高管论坛以及媒体采访中很少再次提到,转而提出后合资时代的企业理想,想借此由破转向立。

任勇乐于出现在媒体面前,每年都有数十次接受媒体面对面采访,答问条理清晰。在业内树立了能力突出、没有架子的亲民形象,直到这一轮反腐风暴兴起。

巡视组反馈:能人腐败

在此之前,很少人关注到的任勇私人关系开始出现在东风日产的公司链条中。据腾讯财经引用网传举报材料,任勇的大舅子张辉、弟弟任军、弟媳赵冬梅等都在东风日产及下属公司任职。

据知情人士透露,任军与任勇长得很像,认识任勇的人一见任军,就会联想到任勇。位于深圳的东风南方实业集团是东风汽车公司下属子公司,作为专门销售东风日产品牌的经销商集团,东风南方实业实际由东风日产在一个体系内管理,其在终端市场的销量占整个东风日产销量的10%。

任军担任过东风南方实业集团总经理助理,以及江苏、广州、东莞东风南方集团汽车销售有限公司总经理。在其管辖的区域营销活动中,任军也会出现在媒体面前。

东风日产一直被称作最会卖车的公司,销售特性的形成源于任勇多年来培养的狼性文化。东风日产各个大区,都会相互较劲,在公司年会上会相互喊口号,比谁声音高、有气势。

这种特性多少与任勇个性有关。很多熟悉任勇的人认为,外表沉稳的任勇本质上很有狼性。他乐于接受新事物和新思维,在新车发布时,会拉着其他高管像刚起步的小公司一样,站在台上大喊“大卖、大卖、大卖”。

狼性文化在某种意义上充斥着江湖味,汽车业内有一个流传颇广的故事:因为嫌酒瓶倒酒太慢,东风日产的经销商喝酒都是把所有酒集中倒到一个大缸子里,拿碗从里面舀出来喝。

国内汽车市场在2012年以前有一个增长最快的10年,东风日产销量从2005年开始狂飙,当年销量同比增长了三倍达15万辆,此后提高到50万辆只用了四年,又用两年做到了80万辆。

此时,很多汽车到了终端市场都加价卖,很多汽车经销商财富暴涨。不过,这个“卖车像贩毒一样赚钱”的时代,经销商要拿到某个品牌的授权开特约销售店并不容易。

任勇被查后,关于其在授权特约店上谋利的消息传出来。“当年开一家投资近千万的4S店,一到两年就可以回本,在这个巨大利益链条上寻租是很容易的事。”一位接近东风日产的汽车经销商人士称。

销售渠道的快速扩张,不仅是企业规模扩大的需要,车企高层也很难抵挡住诱惑。“东风日产由最初的10几家经销商,近几年发展到800多家,而审批权都在高层手里。” 另一方面,东风日产的销量快速增长,是以营销地毯式轰炸为基础的。知情人士透露,东风日产的年运营费用高达100多亿元,很多权限都在任勇手里。去年11月,中央巡视组首次提出了“能人腐败”概念,心态失衡导致能人腐败,这是中国国企发展进程中一直存在的典型现象。这次任勇也是倒在了这里。

据腾讯财经报道,任勇案或牵连进东风汽车前党委常委、副总经理周文杰案。东风此次反腐风暴涉及的人员,很多都是这些年来周文杰提拔的。任勇是周文杰任东风南方事业部总经理时的部下,后来周文杰分管东风汽车合资公司板块时是任勇直接领导。

63岁的周文杰已于去年年初退休,其现任妻子任文办有港股上市公司智美控股集团。在周文杰退休前,曾一度传言任勇是其在东风集团的接班人。

谁将接替任勇?

东风日产强调“唯快不破”的发展策略,在很长一段时间都成为国内其他车企模仿的对象。快速决策决定了东风日产的发展。

任勇在2013年的高管论坛上,对过去10年做总结:“做决定之前,你至少要掌握相关情况的40%,但不要超过70%,一旦超过了70%,恐怕你的决定已经太迟了。”

为此,任勇近年一直在提效率与控制,管理架构进一步扁平化。东风日产内部,从科长、部长到本部长都直接向任勇汇报,这种机制减少了审批层级,加快了决策效率,但大权集于任勇一身,谁来监督他?

东风日产的盘子越来越大,2013年,东风日产的产值已经超过1000亿元,利润和税收都超过100亿元,“即使0.1%的失误,数额也是巨大的。监管机制存在大问题,是任勇悲剧的根源。”上述车企内部人士称。

东风内部人士再次反思时,也认为任勇在东风日产任职太长,导致东风集团相关高层受制于“将在外”。以东风日产的日方为例,在任勇任职期间,他们已经更换了三任总经理,目前的总经理打越晋是第四任。

事实上,东风公司一度想要派武汉方面的管理者进入东风日产,但基于管理模式、文化以及东风日产团队的认可度,一直未能成行。目前,东风日产管理团队大部分出自东风南方事业部和外聘人员。

“东风日产作为东风汽车发展得最好的板块,各种理念都是领先的,他们为其他板块输送了不少人才,是东风的‘黄埔军校’,如果从其他板块派人去,可能不能服众。”上述人士称。

任勇被带走后,东风日产走向哪里,是目前公司内外最担心的问题。据知情人士透露,东风汽车公司和东风日产要马上找到任勇的接班人,是一个棘手问题。早在几年前,周先鹏被东风日产内部认为是,任勇卸任后的最佳接替者。作为任勇多年的搭档兼“政委”,周先鹏行事谨慎,外柔内刚,两人性格刚好互补。

2014年,东风日产的销量增长并不突出,基本无缘达成原定销量目标。不过,东风日产确定2018年的销量要达到200万辆,今年开始将快节奏引入新车型和大幅度扩充渠道——东风日产仍然是东风汽车公司旗下最有潜力的板块。

突发状况也让日产方面猝不及防。日产派驻人员过去一直依赖中方人员进行市场营销,汽车市场方面的战略全部听中方的调遣。日产目前正在评估判断公司未来走势。

东风日产的母公司中国第三大车企集团东风汽车公司内,反腐风暴仍未结束。去年12月31日,中央纪委监察部网站称,东风汽车公司党委召开党委常委会,决定给予19人党政纪处分。在这一轮反腐中,相关处理总计已经牵涉到55人。(编辑 徐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