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经济继续下行的担忧是过虑

9月1日,国家统计局公布中国8月制造业采购经理指数(PMI)数据显示,小幅回落至49.7,为时隔半年来首次跌破50荣枯线,创2012年8月以来新低。

近日,人民币的突然贬值,一些经济数据的暂时走差,使得全球资本市场都聚焦在了中国经济上,人民币进一步贬值预期是否过虑?中国经济是否能扭转下滑趋势转而企稳回升?近日,21世纪经济报道记者专访了长期观察宏观经济的汇丰银行亚太区董事总经理、大中华区首席经济学家屈宏斌。

市场误读“811汇改”逻辑

《21世纪》:人民币近期突然贬值影响了金融市场预期,有解读称目前市场仍存每年4%左右的贬值预期,你怎么看?

屈宏斌:全球市场对“811汇改”后形成新一波的贬值预期,我认为这是对“811汇改”的误读。

“811汇改”本质上是汇率机制改革的重要步骤,改革是最主要的目的。特别是对中间价机制市场化的改革,这才是“811汇改”的核心目的。过去中间价和市场价之间已积累了一定偏差,中间价改革使得偏差得到纠正,过程中人民币轻微贬值,贬值只是一个副产品,而不是一个政策有意识贬值的结果。

大多数人对进一步贬值预期的逻辑是,既然开始贬值了,经济数据又不好,经济下行压力还比较大,中国政府启用了贬值的政策工具,那么3%的贬值幅度根本不够,就预期会有更多的贬值。这是错的,是对“811汇改”及其前后事实的误读。没有了误读,也就没有这个逻辑的存在。

《21世纪》:怎么认定这个逻辑是错的?

屈宏斌:7月份出口数据的确不好,PMI也不好,经济面临下行的压力。我们也认为需要更加有利的宽松政策,去稳增长,防通缩。

但是人民币贬值并不是一个最有效的政策工具,恰恰相反,我们有其他更有效的政策工具。比如降息降准的货币政策,比如财政政策,尤其是盘活财政资金存量,加快基建民生工程进度,通过市政债、项目债、PPP等手段,以及政策性银行的系列动作,我认为这些措施,都远比人民币贬值这一措施,更有效,更直接。

我们认为这些政策仍有充裕的空间,如果利用人民币贬值来稳增长,实际上是不合理的,也是没有必要的。这种情况下,决策层也会考虑到这个因素,不会放着更有效、更直接的政策工具不用,而去用人民币贬值这一工具。很多人相信的、流行的逻辑,不一定是对的。

其他货币对美元已经贬值了那么多,人民币贬值不到3%,如果这是政府用来对冲经济下行的工具,其他货币由于担心人民币进一步贬值,可能会贬值更多,那么人民币对美元之外的一揽子货币,实际上并没有起到贬值效果。

《21世纪》:人民币贬值不是一个最有效的政策工具,那么进一步贬值的可能性来自哪里?

屈宏斌:进一步贬值的预期,是对经济继续下行的担忧,但这种担忧是过虑的,是一种误判。更重要的,随着中国货币环境进一步宽松,包括8月25日的降息降准,宽松政策的效果将逐步显现,经济企稳后更多数据会有所好转,经济超预期的下滑也会有所缓解。

基建、房地产投资能对冲经济下滑

《21世纪》:你所观察到的目前经济基本面,会有超预期的差吗?

屈宏斌:7月份经济数据不好,但是某种意义上这也并不是意外。

比如出口数据,年初至今一直不好,上半年只有约1%的增长,是多少年来,除了2009年全球金融危机之外的最差数据。所以7月份出口数据的波动不算一个意外。当然,出口不好,必然会进一步加剧制造业的困境,目前其实已经是通缩的环境了,出口持续低迷,进一步加剧通缩的压力。这种情况下,PMI出现波动,甚至超预期的波动,不是完全的意外。并不是这两个数据过去一直还不错,是突然之间变差。

另外,目前经济的确面临下行风险,但是没有像市场人士担心的那么差。制造业、出口比较差是事实,但也有没那么差的部分,比如说房地产市场。

三月份以来一、二线城市销售在持续好转,这是连续五个月的好转,不仅销量好转,房价也有开始企稳回升的迹象。这说明一、二线城市去库存基本结束,价格回升,未来房地产投资至少会止跌企稳,这很重要。当然并非全面向好,目前三、四线城市仍然有去库存的问题。

2012年以来,房地产投资一直在减缓,这是经济下行的一个重要原因。房地产投资占中国固定资产投资约25%,如果整体止跌,就减少对经济整体下行的下拉作用。房地产市场是一个相对的亮点。

另一个不那么差的领域,是基建投资。从年初到现在,基建投资平均约有25%的增长。财政政策下的发改委工程包,“水十条”,“大气国十条”等政策逐步起作用,同时连续降准降息的货币政策使得体系内资金更为充裕。更重要的是,年初以来,中央给予了地方政府更多的余地和空间,去增加融资,比如说对地方债的置换,对市政债的发行,城投债的借新还旧,某种程度上给了更大的空间。

七月份,国家用外汇储备930亿美元注资国开行和进出口银行,类似的举措,把新的流动性,和国内长期的民生工程项目联接起来,解决融资问题。随着类似措施进一步落实,基建已在增长比较强的基础上,未来甚至很可能会加速。

我们将看到未来一段时间,房地产投资整体止跌企稳,基建投资进一步加速,有了这两个,相信可以对冲出口、工业投资方面下行的压力,使得中国经济有企稳回升的趋势,而不是像近期很多市场,尤其是海外市场所担心的,认为中国经济出了大问题,会有超预期下行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