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张百元现钞的旅行

11月2日上午8:00,内蒙古锡林郭勒盟(以下简称锡盟),温度已至0℃以下。

中国人民银行锡盟中心支行内,8位身着黑色制服、头戴钢盔的人员持枪列队,等待出发。他们是锡盟中支的押运人员。

他们的任务,是将人民币现钞押送至360公里以外的边境口岸城市二连浩特。人民币现钞的流通中,他们肩负着重要的作用:一头连接着印钞厂及重点库,另一头则连接着商业银行现钞使用者。

“押运工作很辛苦。”锡盟中支发行基金押运负责人吕明宝表示。吕明宝介绍,一年当中押运人员将近三分之一的时间都在押运的途中。日复一日的押运工作构成了他们的人生。

“累并紧张着。”对于多年的押运工作,人民银行锡盟中支保卫科科长张建春如是说。采访中,他们都认为随着电子货币的推行,未来押运人员或者押运工作将会大大减少。

押运时分

9时许,随着吕明宝下达出发的命令,押运车队开出。共四辆车行驶在内蒙古高原略显颠簸的省道上,其中前一辆是前导车,后一辆是护卫车,中间两辆为押送车。与大城市所见到的商业银行印着“武装押运”字样的押运车不同,他们的车没有印着任何字样。

作为押运组长,吕明宝坐在前导车副驾驶上。他通过对讲机来指挥整个车队的运行车速及经停,以确保押运车辆的安全行驶。更重要的是还需保证现钞安全。

驶出支行半小时后,一路向西的押运车队碰到一辆接一辆拉草车。这些拉草卡车的车厢里堆满了冬季饲料草,饲料草延展到车沿之外,占用过多原本并不宽敞的省道。“拉草车太宽,占道太多,容易相撞。”吕明宝解释道。

因为拉草车行驶速度较慢,而押运队伍需要在天黑之前抵达目的地,因此他们需要超车。在有山坡的路段,押运队伍则尾随拉草车缓慢行驶;而在视野开阔的路段,押运队伍则会适当超车。

临近中午,吕明宝电话联系了即将经过的人民银行分支行,告知对方中午准备在那里休息。锡盟幅员辽阔,锡盟驻地与最远的镶黄旗距离420公里,一天之内不能到达,人民银行分支机构是他们在外押运时常的休息、住宿之地。

简单休整半小时后,他们继续向西行驶。

与上午所遇到的拉草车不同,下午所碰到的则是拉着石头的大卡车。大卡车的高度高过押运车队的车辆,而石头上面并未用网状的材质覆盖住,间或掉下一两块拳头大小的石头。

吕明宝心头一紧,他随即提示司机注意避让:会车的时候离石头车远一点,保持距离。“这个对我们来说也有一点风险,如果石头掉下来砸到我们玻璃上,就直接影响到我们司机驾驶。”他解释称。

下午6时许,他们到达人民银行二连浩特支行。发行基金投入库后,他们小心翼翼地将枪支放回指定的箱子。上锁后,此次押运任务意味着即将结束。

押运人生

此次押运并未遇到大风,吕明宝感慨称当天的押运条件相当不错。而在平时,很少遇到这样的天气:内蒙古地区,风沙、暴雪等天气时常会出现,而这些毫无疑问会增加押运的难度。“最大的困难还是天气。”吕明宝说。

锡盟中支的押运人员中有较多是转业军人,他们从事押运工作已达七八年甚至十余年。从事押运工作已经8年的张建春说,最艰苦的还是火车押运。在每年的押运中,一般有四次去外省押运的经历,押运的目的地在千里之外西安、沈阳、成都等地。

此前,火车押运比较艰苦,押运人员需要和人民币现钞同处“闷罐”车厢中。所谓闷罐车厢,即是一只硕大的长方体铁罐,四壁空空,只在车厢中间留下两扇门。因为四周是铁皮,闷罐车厢在夏天更热,在冬天则更冷,因而火车押运尽量避免安排在寒冬或者盛夏。

但是一些紧急现钞调运则无法避开这些时节。张建春还记得2014年7月去西安火车押运的场景:整个车厢的温度高达40多度,押运人员只有在车厢门口才稍显凉爽。张建春说,车厢里浑身热得冒汗,晚上睡觉碰到车皮,都会被烫醒。

张建春是锡盟中心支行外勤押运里较为年轻的一位,但是随着年龄的渐长,他觉得火车押运越来越吃不消。不过,在不远的未来,张建春的押运工作条件会有很大改善。据了解,几年前,专门用于押运发行基金的列车车厢已经研制并投产,车厢中的工作生活设施一应俱全,大大改善了押运人员的工作生活条件,张建春期待着新车厢的早日到来。

即便剔除火车押运的里程,锡盟中支押运人员每年的押运里程将达到2-3万公里。2-3万公里,相当于绕赤道半圈,也相当于北京到广州的十余次单向行程。

这样的长距离行车,将耗费他们一年近三分之一的时光,有时甚至可以达到二分之一。漂泊在外的押运工作构成了他们的人生。“累并紧张着”。张建春坦言,“但职责所在,不能有丝毫的闪失。”

紧张是因为押运需要保证安全。吕明宝表示,押运工作一是确保行驶安全,二是保证现钞安全。在采访中,对于记者有没有遇到过劫匪的询问,吕明宝的表情稍显尴尬,然后微微一笑回答说:“这倒没有。”他解释称,一方面是因为社会治安较好,二则押运的现钞有编码。

电子货币将“减负”

一般而言,中国人民银行在全国设总库、分库、中心支库、支库四级发行库,负责保管人民币发行基金,中心支库和支库向商业银行投放发行基金后,现钞通过商业银行在市场上流通。

随着国民经济的持续发展和经济体制改革的不断深化,市场化转轨使货币化进程加快,全社会的现金需求量逐渐攀升,调拨工作量亦不断增加。锡盟中心支行属于中心支库,负责向辖区的旗县运送人民币现钞。锡盟中支发行基金调拨负责人姜艳奇介绍,2012年-2014年之间,锡盟向辖区投放人民币现钞125亿,回笼人民币现钞83亿。

由于辖区口岸城市二连浩特紧邻蒙古国,蒙古国的一些人民币现钞需求亦由锡盟中支代为押运至中蒙边境口岸城市。中国人民银行二连浩特支行提供的数据显示,2002-2014年蒙方商业银行从二连浩特市商业银行累计调运人民币现钞230.6亿,年均17.73亿。截至9月末,今年蒙方提钞金额为9.4亿元。

“因为受上级委托,向蒙方调运的人民币现钞并未统计在锡盟向辖区投放的现钞中,但实际上这部分现钞的运送工作同样由锡盟中支负责押运。”姜艳奇对21世纪经济报道记者表示。

“不止投放的现钞由我们押运,回笼的现钞也由我们押运。”吕明宝表示。按此计算,这一进一出锡盟中支的押运队伍每年负责押运的现钞总量在200亿左右,他们是这200亿现钞的运送者和护卫者。

“长远来看,随着电子货币的推行,押运人员及工作势必会减少,而这也将从一定程度上解决押运人员年龄偏大的问题。”吕明宝如是说。

但是,他们的押运工作还在继续。将人民币现钞运抵人民银行二连浩特支行后,吕明宝和他的同事在二连浩特支行短暂休息一晚。第二天清晨,他们的队伍前往呼和浩特押运2015年第五套100元人民币现钞,以使新版人民币12日在锡盟地区流通。

(编辑:辛继召;如有建议或线索,请联系电子邮箱:xinjz@21jingji.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