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尖上翩翩起舞”的原油

沙特突然遇袭、中东地域政治拉紧、全球新冠疫情不断扩散、产油国开打价格战……在2020“乱世年”之中，国际原油价格遭遇雪崩。从2018年3月26日中国原油期货正式挂牌交易开始，我国原油期货上市恰逢2周年。

在这特殊的周年里，面临当下波澜诡谲的油市，4月1日《国际金融报》记者采访了国际金融专家、美国科罗拉多大学(丹佛校区)摩根大通商品研究中心研究主任杨坚，畅聊在“刀尖上翩翩起舞”的原油。

与国际市场紧密互动

从中国原油期货正式挂牌交易开始，杨坚与中国原油市场的结缘也有2年了。“我们发现不同质量的原油市场其实存在一定的长期均衡的价格关系，这些市场之间分割程度并不是那么高。中国原油期货的国际联结程度比人们预想的更强更稳定更持久。”

在杨坚看来，中国原油期货市场已经能够有效汇聚国内甚至亚太地区的有关信息并对国际原油市场有所影响，这对于刚上市两年的中国原油期货市场来说难能可贵。

“尽管在国际原油市场上，一般而言，中国原油期货市场还不是长期价格发现的领先者，但与中国原油期货交易量位居世界第三相比，中国原油期货市场与两大国际原油期货市场的融合程度已远远超过迪拜阿曼原油期货，值得更多国际投资者，尤其是亚太地区中质含硫生产商和消费者特别关注。”杨坚指出，因为中国原油期货套期保值风险防范有效性根本上是取决于其与两大国际原油期货市场的融合程度。

杨坚认为，进一步提升中国原油期货市场的地位有赖于提高其价格的信息量：

一、在此意义上，监管层与行业管理部门（即现货行业部门）应该进一步通过定期发布高质量宏观经济指标和原油及其相关产品等包括库存在内的大宗商品供求状况数据，更好地引领形成中国原油期货市场更高信息量的价格，从而也能更好地服务实体经济。这样的做法将进一步推动中国原油期货市场在日盘交易时间的定价权，事实上也是美欧原油期货市场能够在中国夜盘交易时间（它们的日盘交易时间）起到价格领先的一个重要影响因素。

二、进一步建设和完善各类让国际原油和相关产品现货流通运转的制度建设（比如自由贸易港），同时能够让原油期货交割更加市场化，完善交割制度，增强期货市场和现货市场的相关性，有利于期货市场价格发现和风险管理功能的发挥。

三、让原油期货交割更加国际化，包括在更多中质含硫原油的重要生产地点和消费地区设立国际交割点，甚至都不止在亚太地区，从而有效地吸收更大地理范围内的原油市场信息。目前中国原油期货共拥有6家指定交割仓库共9个存放点，分别位于辽宁、山东、上海、浙江、广东、海南等地。

四、继续完善期货市场交易和监管政策，从而抑制过度的短期投机。

原油“地震”冲击需求

2020年，注定是不平静的一年。短短数月，金融市场多次雪崩，全球股市接连熔断，堪称“见证历史”。而掀起这场金融海啸的一个重要原因就是原油市场的“地震”。

3月6日，由于俄罗斯不同意在3月底原有减产协议结束后再执行新的减产协议，导致沙特和俄罗斯这两个世界上主要的石油生产国的谈判破裂，沙特因此采取过激行为，宣布将于4月1日石油增产并大幅度降价出售。这一举动已经引发了国际原油市场“地震”。WTI油价从3月初46-47美元在约一个月之内狂跌至每桶20美元，降幅约57%。

在杨坚看来，谈判破裂最根本的原因是俄罗斯十分顾虑美国页岩油产量和出口增加， 再次显明了国际原油供给方面的结构性变化，在这次低油价形成中能够起到很重要的作用。

杨坚称，“冠状病毒疫情如此程度的全球蔓延其实是比较出人意料的。至少在短期或更长时间内，在国际原油需求方面给予重大打击，甚至雪上加霜。另外，价格战的直接参与方沙特和俄罗斯似乎都准备动用美元的外汇储备，做好了长期打低油价战的准备，但这实际上要很大程度上取决于目前的世界经济和全球金融是否会进一步演变成危机，从而迫使两国发现它们的外汇储备根本不够，尽快妥协。”

低价催生财政压力

杨坚告诉记者，“从对原油需求角度看，目前全球的疫情蔓延程度和严重程度已经并可能继续超乎许多人的想象，世界经济增长注定将严重疲弱，许多国家已经在衰退边缘甚至进入了衰退，对石油极端疲软的需求将抑制油价在短期内或更长时间走高。这方面取决于由疫情引发的衰退何时过去。而这其实并不是一个直观简单的判断。”

从对原油供给角度看，目前的低油价确实对美国页岩油产业会造成严重打击。根据最新的美联储今年三月中旬的行业调研信息，二十几美元的 WTI原油价格已经开始迫使美国页岩油减少新油井开采，导致未来的产量明显减少，因为开采新油井的WTI原油保本价格平均在50美元左右。

但另一方面，美国页岩油现有油井运作的WTI原油保本价格平均在30美元左右，同比下降约10%，反映了美国页岩油行业能够不断通过技术进步带来成本下降。从中长期看难以从根本上消除美国页岩油产量的供给。因此在未来相当一段时间，原油供给相对偏宽松是一种很实际的可能性，即便需求有所好转。

最后，令人担心的是，目前的低油价如果继续保持相当一段时间，应该会对许多生产原油国的发展中国家财政造成极大的压力，再加上冠状病毒疫情引发的国际经济贸易严重疲软和相关国际金融市场急剧动荡，新兴市场甚至不比发达国家引发国际金融危机的可能性低。有关的国际协调应该较快地举行，否则可能的后果不堪设想。

随着采访进入尾声，回忆两年前与中国原油市场的第一次“亲密接触”，杨坚兴奋地说道，“这两年中国原油期货的发展最让我感到欣喜的是其进步极其迅速，非常难能可贵。2018年中国原油期货运行的第一天，我有幸点评它早盘的交易数据。中国原油期货第一天就表现非凡！”

对此，杨坚表示，当时就对其启动给予“非常成功”的判断。好的开始是成功的一半。但从两年前的启动开始，能够这么迅速发展到今天这个水平，确实还是比较出乎意料。“这说明中国金融监管政策、交易所交易制度建设和投资者的构成等各方面都有了长足的进步和改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