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4年12月11日,美国最大的P2P网贷类企业Lending Club在纳斯达克上市,首日涨幅56.2%,以23.43美元的收盘价报收。在随后的日子里,Lending Club的股价一路高歌猛进,从2014年至今,Lending Club的最高股价一度高达29.29美元。虽然受美联储加息预期的影响,此后Lending Club的股价一路走低。但Lending Club在2015年6月的半年度财报显示,截至2015年6月,Lending Club的营业收入为9691.8万美元,与上年同期相比增长了100.97%,贷款余额突破19亿美金,与上年同期相比增长90%,二季度活跃投资人数突破10万人。如此迅猛的业务增速和亮眼的运营数据表明,Lending Club依然是一家极具潜力的创新型互联网金融公司。而在Lending Club的业务模式中,最吸引华尔街甚至是全球投资人眼球的,莫过于它严格的贷款审查、逾期债权的转让模式和新颖的证券化模式。
Lending Club三大亮点
互联网金融创新标杆
Lending Club的贷款审查十分之严格。借款人的资质认定须根据FICO[1]评分及Lending Club的技术手段,综合借款人的贷款申请期限、贷款金额、还款来源、还款方式、负债收入比率、信用记录、个人可支配收入和平均贷款规模等因素来确定借款人的债务偿付能力。通过审查后,借款人根据其综合评分被分为从A至G的7个分级,每个分级又包涵5个子分级,总计35个分级。原则上,只有综合评分在前10%的借款人才能获得贷款。这样的做法主要是为了降低债券投资人的风险,取得其信任,而只有取得债权投资人的信任才能保证平台获得稳定的资金来源,从而持续运营。债权的安全性是取得投资人信任的核心,这样的运营思路与现今中国大部分网络借贷平台严格风控同出一辙。
在债权转让方面,Lending Club与美国互联网经纪公司FOLIOFN合作,提供债权的二级市场交易。如此,债券投资人可以通过平台以一定的折扣转让处理逾期债权,而专业投资人通过甄别和配置投资,收购垃圾债权,然后在精密计算债权折价和偿付概率的基础上实现固定收益套利。
在这三大业务亮点中,以证券化模式最令人瞩目。在Lending Club上市前夕,它的主承销商摩根大通就将会员偿付支持证券定义为一个新的资产类型。在此模式之下,先由Lending Club合格的会员借款人向银行签发借款本票,银行向借款人发放贷款。随后,银行将借款人的债权卖给Lending Club,Lending Club再将这些债权,以受益权凭证的方式出售给投资用户,投资人由此成为Lending Club的债权人。
这样一来,投资用户实际购买的,是Lending Club发行的会员偿付支持证券,与借款人并无直接的债权债务关系。换句话说,就是投资用户并不直接将资金出借给借款人,而是通过认购Lending Club会员偿付支持证券的形式,间接将资金投资于借款人的债权,投资用户的受益取决于所投资的债权。本质上,这是一个无抵押无担保的信贷资产证券化过程。
更为重要的是,由会员偿付支持证券可以衍生出债权证券的二级市场。Lending Club Advisors是具有美国投资顾问资质的子公司,它可以以普通合伙人(GP)的方式,成立投资于Lending Club受益权凭证的网络借贷基金。通过债权到期期限错配、配置部分现金类资产的方式,网络借贷基金可以更好的管理债权的流动性,分散投资于Lending Club的受益权凭证,也有利于降低投资单个受益权凭证的风险。不少大型机构投资者目前对网络借贷基金也表示出了浓厚的兴趣。
从以上三大亮点不难看出,以Lending Club为代表的国外网络借贷行业,其机会在于为债权投资人提供风险较小的安全债权、可靠的坏账处置方式以及灵活的流动性管理。
国内网络借贷行业模式
新瓶旧酒or另辟蹊径?
无论在国内还是国外,债权投资者的信任对企业都是极其重要的。因此,严格审查借款人,提高债权的安全性,这是所有网络借贷平台在风险控制方面的共同思路。
不过,在债权转让方面,国内网络借贷平台却与Lending Club大相径庭。
Lending Club通过与外部平台合作的方式实现,而国内的平台更倾向于在内部自己搭建债权转让平台,债权的转让也局限于各平台客户之间,很少有外部投资人参与。此外,Lending Club着重于为投资客户提供一个逾期债权处置的渠道,而国内的平台主要是为投资客户提供了一个流动性管理的渠道。
目前,国内网络借贷平台为客户提供债权转让平台的思路与Lending Club不同,大部分平台是为了给客户提供更好的流动性管理,可以让持有长期债权的投资人,在其持有的债权到期偿付之前提前转让变现。国内多数平台上提供的债权转让功能,可允许投资客户自由转让已取得的长期债权。这样,投资客户即可安心投资相对缺乏流动性的一年期甚至一年期以上的长期债权,当投资客户有突发性资金需求时,即可利用债权转让的功能提前将债权转让给平台上其他有投资需求的投资人,从而实现持有的长期债权的提前变现。在债权的转让功能上,国内众多平台也考虑到了“黄牛党”的问题,如果有资金量比较巨大的“黄牛”在债权上线之初即将债权全部收购形成垄断,再利用债权转让的模式加价出售债权,则会造成网络借贷市场的混乱,损害正常投资客户的利益。对于此类现象,国内众多平台的应对方法是对债权转让功能加以限制,大部分的债权不可加价转让,只能以债权项目原收益率进行平价转让。
在逾期债权转让方面,中国还没有出现逾期债权的转让案例,更多时候,国内网络借贷平台上的逾期债权,是由平台直接回购的。2014年,广州某平台网络借贷平台上一债权逾期,平台方就采取了从投资客户手中回购逾期债权,逾期债权的实际债权人就由投资客户转移成为了网络借贷平台,之后再由网络借贷平台对逾期债权进行追索。这样的模式有利于保护投资客户的投资利益,而随后广州市天河区人民法院判决逾期债权的债务人肖某某需偿付债权人广州某平台的借款本金、利息等的判决,也在一定程度上释放出了司法部门对于网络借贷平台对于逾期债权进行回购并进一步追索的认可。这说明逾期债权回购的模式正在成为网络平台增信的另一个重要手段。
那么,中国有没有像Lending Club一样的会员偿付支持证券呢?答案是有。目前,各平台相继推出提前约定固定收益,并分散投资的理财计划,事实上就可以被看作平台对投资人发行的个人或小微企业偿付支持证券。但是,受相关政策的限制,各平台对此类产品的说明略显含糊,闪烁其词。
7月18日,央行等十部委联合颁布了《关于促进互联网金融健康发展的知道意见》,其中第二项第八条明确规定:“个体网络借贷机构要明确信息中介性质,主要为借贷双方的直接借贷提供信息服务,不得提供增信服务,不得非法集资。”在《意见》中并没有明确提出,网络借贷平台是否可以发行信贷资产支持证券。
但是,为了规避监管风险,我国已开展类似业务的网络借贷平台对产品的解释为:为投资人提供分散投资网络借贷债权的集合。根据解释,此类产品先由平台为投资人事先做好债权的分散投资组合,再由投资人认购。投资人认购投资组合后,法律上按其投资资金占投资组合总额度的比例,成为投资组合内所有债权项目的直接债权人。这样的模式显然在国内是一种全新的资产类型,我们可以把它定义为一种项目偿付支持证券。在无形中,国内的网络借贷平台就以自己的方式完成了网络借贷资产的证券化。
虽然国内的网络借贷平台以直接债权投资模式的新瓶,装着Lending Club会员偿付支持证券模式的旧酒。但是,国内自己搭建债权转让平台、着重于债权流动性管理以及逾期债权回购以达到变相刚性兑付的思路,则是国内网络借贷平台有别于Lending Club的另辟蹊径。在Lending Club可以被借鉴的方面,国内的平台不妨在符合国内监管的前提下,以适合国内大环境的新瓶,装一装Lending Club先进模式的旧酒。而为了适应国内的市场条件,国内的网络借贷平台也需要发挥创造力,在流动性管理及投资用户权益保障等方面另辟蹊径。
国内网络借贷平台现状
以小微企业为主 个人业务少
从2012年起,网络借贷模式开始进入中国人的视线,并在随后几年呈爆发式增长。根据数据显示,截至2015年8月,网贷平台累计数量已达3259家,数量较2012年的200家增加了1529.5%。而网贷平台的数量每月增长水平正在以超过每月6%的速度持续增长。
但以目前的情况来看,中国网络借贷平台以小微企业借贷为主。一方面,中国个人信用贷款正处于发展初期,个人信用贷款需求大部分由银行信用卡业务来满足,且国内征信体系并不完善,在这样的背景下,个人信用贷款的投资风险是相对较大的。而为了控制风险,网络借贷平台要花费大量的人力、物力、财力,组织人员调查、开发风险评估系统,这直接抬高了企业的运营成本。另一方面,国内小微企业融资渠道不畅,对资金的需求十分旺盛。况且,大部分企业还可以提供抵押物,且有一定经营流水作为债权偿付保证,所以,小微企业债权的总体风险较个人信用借款来说更加可控。
如果说,Lending Club的运营模式是依靠美国健全的征信体系、先进的贷款审查及风险控制体系、无抵押无担保的个人信用贷款模式。那么,国内众多的网络借贷平台则是植根于小微企业的融资需求。具体来说,就是通过传统的金融信贷调研模式控制债权风险,有抵押、有担保的小微企业抵押担保贷款模式。
从需求的角度上分析,目前中国网络借贷平台需要满足两个方面:一是融资渠道不畅的小微企业对于资金的需求,二是手中有闲置资金的投资客户的投资需求。目前,国内大部分的网络借贷平台已可以做到满足借款客户(大多数是小微企业)对资金的需求,下一步重点应该是满足投资用户的深层次需求。也就是说,国内网络借贷平台想要继续发展,其核心任务就是抓住投资用户。
以2010年开始风靡的余额宝为例,最低一元的超低门槛、随时存取的高流动性、等于甚至高于银行存款利率的高收益率以及支付宝担保的高安全性,都恰到好处的满足了以互联网为投资渠道的投资用户的所有需求。
相比于银行理财及其他投资方式,互联网投资用户需要一款投资门槛较低,流动性相对较高,安全性极高且又能有一定收益率保证的产品。阶段的网络借贷平台在投资门槛和收益率上是可以满足需求的,但在流动性及风险管理上,似乎并不能让用户满意。
网络借贷平台所提供的是债权,债权的特性就是到期支付本息,这在一定程度上限制了流动性。另外,虽然国内网络借贷平台所提供的债权大多数都有抵押物或担保措施,但因为行业内曾出现的债权逾期和跑路现象,网络借贷平台债权在投资用户眼中依然是高风险资产。
他山之石 可以攻玉
目前网络借贷平台普遍存在的问题大致上可以分为流动性不足、风险性偏高和用户体验不良。对于生存的核心在活跃投资用户数量及投资体量的网络借贷行业来说,解决了以上的问题就等于留住更多的活跃投资用户,进而等于更好地生存下去。
如何克服网络借贷平台流动性不足以及高风险性的问题,或许我们可以从Lending Club Advisors的网络借贷基金模式中找到答案。
既然网络借贷平台债权可以证券化,也有相应的二级市场,那么,完全可以发行有约定收益,并分散投资于多个网络借贷债权的受益凭证。用户购买的,其实是投资组合中一揽子债权的受益权。
这样的受益权凭证,可以在其投资组合中配置一定体量的现金类资产[2],如货币基金等。由此一来,便可以通过网络借贷远期产生的较高水平收益和现金类资产的高流动性,来达到提高网络借贷债权的流动性的目的。不仅如此,分散投资也有利于降低投资风险,提高网络借贷基金的安全性。
事实上,国内已有多家网络借贷平台采用此类模式,此模式可以被看作是在网络借贷债权证券化及二级市场的出现下,被创造出的衍生品。衍生品的繁荣,又离不开网络借贷债权的整体供应量。
由此我们可以大胆推测,未来的网络借贷行业将会出现一个一、二级市场联动并共同繁荣的局面,行业内的分工会进一步地细化。传统网络借贷平台充当着一级市场发行商的角色,专注于发行小微企业基础债权并进行初步风险控制,满足小微企业的融资需求。部分直接投资于小微企业基础债权的投资用户和网络借贷基金充当二级市场上的交易者,同时网络借贷基金将通过专业化的投资手段,设计并销售流动性、安全性更高的衍生品,同时对衍生品进行进一步的风险控制,满足互联网投资用户对流动性和安全性更深层次的投资需求。
那么如何解决用户体验不良的问题?用户体验不良的产生原因部分来自界面不友好,部分来自操作过程繁琐。在改善用户体验不良方面,我们可以关注一下专门针对Lending Club投资而设计的外部工具Lending Robot。这个工具可以技术手段实现检索并挑选平台上最具投资价值的投资项目,简化了用户繁琐的债权筛选流程。国内的网络借贷平台目前已有一些配备了自动复投及精品项目推荐功能,通过检索平台内部的债权,并对债权进行优化的组合,从而达到提升用户体验的目的。
缺乏龙头 上市之路尚且遥远
Lending Club的成功上市,为国内的网络借贷平台树立了一个良好的榜样,不少国内企业也对上市跃跃欲试。
但我们不得不面对的现实是,Lending Club在美国占领着75%的网络借贷市场,行业集中度相当之高。而目前国内的网络借贷行业是由三千家左右的网络借贷平台共同分享着近1000亿的市场,并没有哪家平台可以独享50%以上的市场份额,即使目前行业内背景深厚的一些大型平台也无法做到一家独大,整个网络借贷市场目前处于红海。
在如此惨烈的竞争条件下,各家平台都在谋求转型,但未见成效,而因为行业壁垒不高,导致行业内各平台的运营水平参差不齐,鱼龙混杂,风控能力较弱的平台逾期债权和坏账频出,平台跑路事件也时有发生。中国的网络借贷行业还没有经历过像美国2008年金融危机时的洗牌,真正的行业龙头还没有出现。同时,国内对于网络借贷行业甚至于整个互联网金融行业的监管尚处于初级阶段,各方面的法律法规还不尽完善,在监管细则还未出台的情况下,行业未来的走向还不尽明朗。
虽然国内已有多家网络借贷平台正在筹备上市,但是截至目前还没有一家平台上市成功。究其原因,可归因为三点:其一就是行业目前并没有一个实质上的龙头产生,行业集中度还不高;其二是行业监管尚未完善,行业本身没有一个明确的标准,很多的业务还不尽规范,而企业的上市,则要求企业在业务的各方面都有相应的规范制度,在一个还没有完全规范化的行业中,是很难出现上市企业的;其三是近期中国乃至全球的资本市场环境不容乐观,A股市场的大跌导致了IPO的无限期暂停,使很多拟上市的企业也暂缓了上市计划的步伐,也在一定程度上加剧了网络借贷平台上市的难度。
网络借贷毕竟是一个新兴行业,近些年来网络借贷行业的增长速度和运营模式的成熟程度均呈急速上升的态势。未来的网络借贷行业在解决种种问题之后,必将迎来一波更加猛烈的爆发。中国网络借贷企业的上市之路虽然坎坷,但前途还是光明的。
[1]FICO为美国信用评级公司Fair Isaac开发的个人信用评级法,以客户的信用偿还历史、信用账户数、使用信用的年限、正在使用的信用类型及新开立的信用账户这五类数据通过不同权重的加权计算而得出300~850分的信用评分。目前FICO已得到美国三大信用管理局的广泛认可。
[2]本文中的现金类资产指流动性极强的可随时变现的现金等价物,如货币基金、银行存款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