央行的苦恼

近日公布的美国5月份非农就业数据远远低于市场预期，即便考虑到个别行业罢工事件以及异常气候的影响，这个结果也让市场人士相信美联储在6月份宣布加息的可能性大为降低。美联储主席耶伦此后马上表示市场不应当过分看重单个月份的就业统计数据，但是市场人士中不少人开始倾向于加息可能要到9月份才见分晓。一直反对美联储加息的学界人士认为，美联储的行为不过是重复当年日本央行强行终止零利率的覆辙，现在加息仅仅是为了为下一次货币宽松留下一点空间。但实际上会给本身就不牢靠的经济复苏带来负面影响。

从过往的经验而言，美联储在对经济走势的预测和货币政策正常化的把控上表现得并不好，我们早在QE开始时就提示将来美联储从量还宽松退出时一定伴随着各种混乱和风险。但是不得不说，目前美联储面临的挑战已经超过了历史经验和当初人们的预测。其中一个重要的因素是来自于美国外部的影响越来越大，美国主导的全球化进程导致世界经济相互依存的力度不断加深，已经不是一句“我们的货币，你们的麻烦”可以解决的了。至少，这次美联储的重大决策需要考虑中国。然而，包括中国在内的主要经济体依然不得不在经济不振的情况下受到来自美联储的压力。

对于美国而言，同属发达国家俱乐部的日本和欧洲均面临着严峻的挑战，美联储的利率政策和他们的汇率政策息息相关，但却不断受到来自美国的压力。欧洲经济停滞，难民以及此起彼伏的脱欧呼声等社会问题还在发酵，政治层面的混乱更加凸显欧央行在稳定经济和市场预期上的重压，而从负利率到量化宽松都伴随激烈的批判和反对等种种不和谐。在日本，出尔反尔的安倍晋三自我打脸宣布再次推迟提升消费税率，因为选举而伴随的财政刺激构想对海外投资者而言至少目前不具有吸引力，他们担心的是这个全球第三大经济体在财政上日益困窘，精疲力尽的日本央行是否真的具有进一步空间或者手段来维接近零的潜在成长率。

另一边，新兴经济体面临的挑战更为严峻，虽然他们的问题相对于发达国家更加单纯，然而并非理想的经济结构和单薄的经济体质导致他们在同等经济波动前更为脆弱。去年秋季以来，美联储制造的加息预期引发的强势美元已经让美国在国际政治上的立场发生了很重要的变化，美国的后院也就是中南美那些重要的国家如巴西，阿根廷，墨西哥在经济上的困窘和政局上的混乱显然不是偶然的巧合。特别是依赖资源类商品的经济体，对美联储的货币政策基本是逆来顺受的角色。

例如巴西，受到政局动摇的影响，即将更换央行首脑。然而这不代表着任何客观的经济形势的改变，刺激经济的宽松政策如果叠加美联储加息的影响，导致货币贬值通胀上扬的压力，央行甚至巴西政局很快就要面临新的抉择。在地球的另一端，分属发达国家和新兴市场范畴的澳大利亚和印度的日子都不好过。经济低迷情况下，央行都在寻找合适的时机出手给予支撑，然而都面临货币贬值和资本外逃的风险。这时候美联储加息的时机反而变得比各国自身内部因素更为敏感。这种对外投鼠忌器的心理反过来又会影响其对内的决策，4月份刚刚进一步降息的印度央行甚至还要考虑雨季的降水量来权衡是否进一步降息刺激经济增长。而目前对美联储影响最大的海外国家非中国莫属，无论G20上是否有过秘密协定，中美两国央行在某种程度上的存在沟通和合作的痕迹是比较明显的。然而这并不意味着这个合作能立竿见影地解决当前面临的实际问题。

实际上，自雷曼危机后，全球经济对央行信用的依存度都越来越高，但是经济上的问题不但没有解决还开始呈现出拖后腿的迹象。发达国家由于其政治体系和制度原因，在直接关乎利益损得的财政——税收，即再分配体系上很难着手推进结构改革，日本的停滞不前正是一个极好的写照，欧洲看起来正在步其后尘。而他们的过去和现在无不说明各种货币宽松政策不过是提前透支将来的需求，但客观规律表明，这个债或早或晚都是要还的。货币政策为创造新的需求所争取到的时间里如果没有真正积极推行机构改革提升潜在成长力，债务的负担会像滚雪球似的累积起来，积重难返，为后面带来更大的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