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传志：“汽车疯子”李书福给中国企业家长脸

2月27日在“亚布力中国企业家论坛第十八届年会”上，联想控股股份有限公司董事长柳传志出席并演讲。

继去年底大手笔收购沃尔沃成为其第一大股东之后，2月24日戴姆勒官方证实，吉利已在公开市场累计持有戴姆勒股份公司近9.69%的股份，市值约90亿美元，这让吉利成为这家德国汽车制造商巨头的最大股东。

柳传志回忆说，2000年前后，在央视对话栏目上，主宾是李书福，自己和其他三位嘉宾做在台下。当时，李书福说要做汽车，大家觉得太可笑了，觉得不可能。“李书福是背着挎包给人照相出身的，后来做了一个摩托车公司就很了不起了。他说要做汽车，底下的人连我在内都绝对不相信，当然，我没上台指着说人家”。

柳传志说，当时给李书福起一个外号叫“汽车疯子”，“今天疯子怎么了？买了沃尔沃，今天又成了奔驰大股东，不是给中国企业家长脸吗？”

柳传志为中国的企业家精神感到自豪，他称：“在国外，时间长了以后觉得网速跟不上，你要看中国的电视剧不可能，买东西兜里不带零钱也是很麻烦的，在中国这些事都没有，确确实实在这些方面都体现了中国企业家的创新精神。”

以下为柳传志演讲全文：

我是抗战时期生人，中国弱，任人欺凌的时代，我经过过。后边到中国穷，穷得令人心酸的日子，在座的更多人都经历过，我们是经过那样时代的人。所以，我们确实有这种体会，挨过饿的人吃红烧肉跟没挨过饿的人感觉不一样，我们感到自豪的地方是这碗红烧肉是经过我们的努力做出来的。我们为这个前无古人的时代做出了奉献，应该感到自豪。

是什么引起了中国巨大的变化呢？那就是改革开放。改革开放的核心有两点，第一，把中国从阶级斗争的绳索中解脱出来，踏上了以经济建设为中心的康庄大道。第二，是以改革开放的态度，走中国特色的市场经济的道路。

这两句话听着平常，但实际上有太深的含义。有一次在一个论坛上，一个很年轻的创业者讲自己的艰辛和取得的成果，他非常自豪地说，现在的成功是自己凭着汗水拼出来的，所以没必要感谢这个感谢那个，我们现在的环境还远不如哪些地方等等。

我在下边听着就想，可能是因为他真的不知道中国的历史，不知道改革开放是怎么来的。小岗村的故事，确实是在高压下的那些农民签的血书，之后有关于“两个凡是”的讨论，有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的讨论，再后来有关于傻子瓜子的讨论，有深圳特区的讨论，还有中关村是不是骗子一条街的讨论、温州模式的讨论，一直到邓小平同志的南巡，其实这里边真的是大风大浪，有的地方应该说是“生死之争”。

我们应该懂得历史，应该知道感恩。中国的改革开放是以邓小平为代表的中国共产党人为中华民族的子孙万代谋幸福所做出的创举，只有大无畏的气魄，才敢于做出这样令人尊敬的创举，大家应该向邓小平同志和老一辈的同志致敬。

改革开放的突出标志就是企业家精神。84年，我是中国科学院计算技术研究所的研究人员，我们所里做的机器当时得到了“国家科技进步一等奖”，那个机器大概得有300多平方米的房子才装得下，但性能实际上比不上当时的PC个人计算机。

我在资料上看到PC是一回事，但真的亲眼看到一台那么小的PC顶我们这么大的机器的时候真是目瞪口呆。但当我们克服千难万险，终于做出了联想这样的自主品牌。

1992、1993年的时候，咱们国家为了让各行各业能够信息化，能够赶上时代的步伐，电脑领域取消了批准，降低关税，以前电脑的关税是200%，后来降到26%，这样一来，很多大的电脑品牌，比如IBM、康柏一下子就进入了中国，中国的电脑行业特别是咱们国家全力支持的国有企业——长城电脑，撑了93年一年就打不过人家了，长城0520从此就烟消云散，变成了人家的一个工厂。

当时，联想与IBM相比，真的是一个小舢板和航空母舰之比，这不是文学的比喻，而是真正的物理量级就是这样。后来，我们研究了我们到底哪里不行，怎么去改进。当时29岁的杨元庆在当事业部的总经理，我们一起到了电子部，向部长表示要和外国企业决一高低。

在那之后呢？真的发生了变化，联想电脑在中国的市场份额一年高于一年，2000年的时候，我们占中国电脑市场的27%，比第二、第三、四名这些外国品牌加起来还要多。到了2001年就开始下降了，从27%降到26%，到2002年降到25%。

其中一个重要的原因是，戴尔本来没把中国市场太当个菜，后来看到中国市场这么大，戴尔全部兵马押上来了。戴尔这个公司由于业务模式的创新，从美国打到欧洲，所向披靡，没人能打过他。我们02、03年曾经阻击过戴尔，我还在联想内部的会上口出狂言说“要让戴尔知道谁是联想，如何如何”，结果打到02年底，我们打得头破血流，终于知道了谁叫戴尔。

可是就在03年那一年，我们又认真地反复研究了戴尔的模式，进行了各种各样的比对，我们又创造出一条更新的模式。就在03年那一年年底，我们彻底打了翻身仗，那一年对我们特别重要，因为关系到我们能不能并购IBM PC的问题，从此之后，戴尔在中国再也没有翻过身来，后来我们又继续以蛇吞象的方式并购了IBM PC，再后来克服重重困难，最后登上世界PC冠军的宝座。

这是说我们吗？绝不仅仅是我们。在80年代的时候，年龄大一点的朋友都知道，我们看的电视机都是国产9寸的，谁家里有一个双卡的日本录音机就了不得了。95年以前，电视机、冰箱、洗衣机全是日本品牌，中国的品牌完全没法跟人家比较。

95年以后，中国品牌的彩色电视、中国品牌的洗衣机等等整个占满了中国的市场。2000年左右，张瑞敏在海尔提出，要把家电卖到国外去，在美国卖出了冰箱他还特别自豪，到今天怎么样？别说美国，全世界用的黑色、白色家电都是中国产为主的，这就是中国企业家的精神。

我记得2000年前后，在央视对话栏目上，主宾是李书福，我们底下坐着4位嘉宾，李书福说他要做汽车，大家觉得太可笑了，觉得不可能。李书福是背着挎包给人照相出身的，后来做了一个摩托车公司就很了不起了。他说要做汽车，底下的人连我在内都绝对不相信，当然，我没上台指着说人家。当时给李书福起一个外号叫“汽车疯子”，今天疯子怎么了？买了沃尔沃，今天又成了奔驰大股东，不是给中国企业家长脸吗？

原来提到中国就是“中国制造”，不能创造，现在中国的发明专利已经超过了美国，直接跟日本比肩，尤其是移动互联网的技术含量、业务模式创新领域，如果没在国外长期呆一段时间的人可能没法体会。

我前不久在美国的医疗城检查身体、看病，为了联系方便，就打算跟美国的医生和我的工作人员建个群，便于联系，美国人没明白，说怎么建群？人家没有微信，人家说我们只有twitter，我当时觉得这日子怎么过啊？在国外，时间长了以后觉得网速跟不上，你要看中国的电视剧不可能，买东西兜里不带零钱也是很麻烦的，在中国这些事都没有，确确实实在这些方面都体现了中国企业家的创新精神。

所以，中国企业家的精神，本身用这么几件事情能够表达出来：

第一，有不断的追求，有使命感。中国人的追求真的不是其他外国人能比的。我们以前以为全世界都是跟中国人一样，后来走出去以后发现就是不一样，中国企业家真的是有一种特殊追求的精神，真的是打不烂、拖不垮、坚韧不拔的意志，聪明、肯吃亏、肯耐劳、学习 能力强，这就是中国企业家的特点。

有这些就够了吗？下一步就是中国企业家的使命是什么？有两件事。十九大提出的共产党的初心，一是为全中国人民谋幸福，这也是我们企业家的使命。今天我们富起来了，邓小平同志说“中国允许一些人先富起来”，但是后边也说了“先富要帮后富”，中国今天确实还是有贫困人口，有相当多的人生活比较低水平。十九大说得非常明确，不会用杀富济贫的方式，要有恒产者有恒心，保证我们私有财产的安全，我们希望我们能够做得更好，让国家更富裕，来扶贫、来脱贫。第一件事情，还是把我们自己的企业做好，能够合法经营。

后边一条，为什么为中华民族谋复兴很重要。其实谋发展的时候我们会觉得不安全，因为这个世界的不确定性实在太大，国家光富不行，必须要强。国家的强盛与否，科技力量是底蕴。科技力量怎么才能强呢？前不久，我看了中国科学院的科技成果展览，习 主席谈到了有几项，墨子、天眼等等，很多成果都出自中国科学院，当然还有大量的成果出自于我们的大学、军队的研究单位。

我在中国科学院的时候，1984年科学院的科研经费只有8个亿，100多个研究所分，今天有多少钱？几百个亿。所以，强是在富的基础上，得有钱。钱从哪儿来？企业家挣钱就是我们的天职、我们的职责。这是第一。第二，作为企业家，我们应该积极地投入到科技创新、业务模式创新的战役之中。未来由于有了大数据之后，人工智能、新材料、新能源、生命健康等等，这些应用型科学会使社会发生根本的变化，但是基础科学的研究，可能会使整个社会都改变轨道。基础科学层面的研究，中国企业家为人类、为中国的安全、为子孙万代谋幸福的这个光荣的使命挑在我们身上的时候确实到来了。

讲完企业家使命，我想讲讲环境的问题。

营商环境是让中国的企业、中国经济能不能更好发展的非常重要的因素。今天我们企业家在一起，感到满意的营商环境是觉得安全感大大增加，特别是关于产权的保护，像“有恒产者有恒心”，一句话说完了以后让你心里踏实点。另外，强调依法治国，尽管这里还有不断要改进的因素，但是这种强调，这种做法，严厉打击贪腐都会让我们感到安全。

但是也有一点，我要向政府提出建议，我觉得政府的工作效率是大大有待提高的，还有不少部门、不少地方的政府公务人员不作为的情况比较严重。但是想想也有一定的道理，为什么呢？因为担负着重要工作的人的责、权、利是严重地不平衡、不匹配。责任非常重大，权力很大，但是能得到的激励非常之小。因此，我希望政府能够精简机构，把更多的资源用在挑起担子、负责任的这些工作人员身上，也减少叠梁架屋的行政机构。比如某一个内陆省份的县，一个华侨都没有，但是也有一个侨办，还有几个工作人员，这样的机构应该坚决撤出，把效率大大提高，营商环境更好，相信中国的企业才会有一个更新的飞腾。

谢谢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