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融必答题：如何助企业越过“死亡谷”

经济观察报 记者 胡艳明 不久前，山东奥必通石油技术开发有限公司（以下简称“山东奥必通”）客户临时增加了2000万的订单，但这喜讯却让企业有点措手不及。

山东奥必通是东营一家从事石油技术开发的科技型小微企业，不久前，企业研制的一种新型固井添加剂打入国际市场。而要满足增加的订单生产需求，企业还有700万的资金缺口，山东奥必通首先想到，去银行贷款。

因为没有充足的抵押担保，山东奥必通找了几家银行都碰了壁。恰好恒丰银行客户经理上门宣讲普惠金融政策，交流后发现，该行推行的“科技成果转化贷款”业务正好满足企业的融资需求。

这项贷款是针对山东省入库科技型中小企业的金融产品，依托山东省科技厅科技型企业贷款风险补偿机制，与东营市科技局开展合作对接，以风险分担方式，向纳入山东省科技型企业库的小微企业发放用于企业经营的贷款，贷款用途及担保方式灵活，最多可以获得1000万元的信贷支持。最后，山东奥必通在恒丰银行拿到700万贷款。

科技成果转化需要大量的资金投入，离不开金融的支持。但很多科技成果从实验室走向产业应用，过程十分艰难，且具有很高不确定性。如何在控制风险的情况下满足这一过程的资金需求，考验金融机构的智慧。

“十四五”规划中提出，“加大研发投入，健全政府投入为主、社会多渠道投入机制，加大对基础前沿研究支持。完善金融支持创新体系，促进新技术产业化规模化应用。”也为未来金融探索支持创新提出了新要求。

“科技支行”兴起与贷款产品探索

在金融服务科创行业的案例中，美国硅谷银行开创了以高风险的科技型企业为服务对象的先河，不少国内银行学习将硅谷模式本土化，硅谷银行的模式也成为国内很多科技支行学习的样本。

国内不少地区由当地政府发文，鼓励银行业支持高新技术企业和创业型企业，其中鼓励银行业设立科技支行成为其中的措施之一。

记者获悉的一份南方地区的地方文件显示，政府组织成立由当地科技局、经信局、财政局、税务局、金融监管局、人民银行、银保监局等部门组成的认定小组，建立拟扶持企业名单库，由科技局牵头提出拟入库名单，经认定小组讨论确定入库名单，再由各银行机构自行选择企业对接。其中，文件提到，支持当地银行设立科技支行，具体认定工作由银保监机构负责。

在政策支持下，近期银行再次兴起设立科技支行的浪潮。2020年7月23日，建设银行北京科创支行在中关村成立；10月31日，恒丰银行成立了第一家专门服务科技企业、开展科技金融业务的特色支行——烟台科技支行。

恒丰银行科技支行负责人对记者表示，总行为科创型小微企业打造了“知银贷”，指以具备自主知识产权的小微企业法人为授信主体，通过自主知识产权质押等风险缓释措施，最终实现对自主知识产权领域小微企业进行扶植的授信业务。鼓励介入电子信息技术行业、生物与新医药行业、航空航天技术行业、新材料技术行业、高技术服务业、新能源及节能技术行业、资源与环境技术行业、高新技术改造传统产业行业。担保方式主要为质押、保证，质押的知识产权一般指商标专用权、软件著作权、专利权。

事实上，银行的贷款在社会融资中占了大多数，但在科创企业的贷款中，银行对科技企业的融资方式一直在探索。

“在贷款中，出于风险考虑，如果企业有不动产抵押，还是优先抵押的方式。”某华北地区城商行的科技支行行长对记者表示，例如，很多科技支行设在当地的高新技术区内，相应的很多创新的信贷产品只能限定高新区的企业使用。不在高新区的科创企业可能就不能享受优惠的政策。因此，在一些细节上，银行也一直在沟通改进。

在实际过程中，金融支持科技创新也面临银行贷款低风险偏好与科创企业高风险特征不匹配的问题。央行西安分行副行长李学武最近撰文指出，传统商业银行经营模式以稳健、风险控制为主要考量，银行信贷业务倾向以抵押质押等方式来覆盖风险，这与科创企业的 “轻资产、高风险、高成长”特征不匹配。例如，科创企业初创期财务制度不健全，金融机构无法有效掌握企业财务、资信等真实经营情况，传统的银行授信机制不具有对科创企业的风险融资动力与功能。

目前，很多银行在改变传统的抵押方式，使用知识产权等方式融资，在李学武看来，这也有其风险。科创企业中试孵化阶段，科研成果转化和产业化不确定性强，知识产权质押融资风险大，存在确权风险、估值风险与处置风险，这是由于目前我国知识产权法律制度尚不健全，受知识产权特征所决定，商标权和专利权本身存在较大的权利不稳定性，以及权利人的权属与权益的不确定性，从而可能导致权属争议。

另外，李学武认为，与传统企业相比，科创企业从研究到开发，再到技术转让、产品上市和商业化运作，需要经过相当长的时间周期，科技创新更需要有耐心的中长期资本。但从实际来看，银行对科技企业的贷款以短期、流动性贷款为主。

上述城商行的科技支行行长也谈到贷款周期的问题，目前，对科创企业的贷款主要以 1 年左右的短期贷款，其实很多科创企业对资金有中长期的需求，现在尽量使用滚动贷款或者无还本续贷的方式。

该科技支行行长同时也表示，在贷款方式除了以传统的抵押方式为主，最近几年“政府担保+贷款+保险”的贷款模式也比较普遍。不过，支行从十年前开始试水知识产权质押方式，目前办理专利权质押登记的客户也已经有100多户，通过专利权质押为客户授信。其建议，未来还要继续加强与风险投资、担保、保险等非银行金融机构业务合作，进行多方面联动。

如何助力科创企业越过“死亡谷”

金融支持和哺育科技，不只是创新的需要，也是金融发展的必然。在上海交通大学中国金融研究院研究员朱克江看来，我国科技成果研发到产业化之间，多半存在一个投资真空地带。对科技来讲，这是发展的“死亡谷”; 对资本来讲，这是动力的“缺失区”。

其认为，中国科技创新的瓶颈，表面上看是在科技成果向生产力的转化，实际是背后制约这一转化的金融缺失。许多科技创新的结局不是败在技术研发上，而是死在“没钱”走向市场的产业化路上。

针对银行等机构在服务中面临的问题，李学武建议，创新科技金融产品和服务。进一步完善发展知识产权质押、股权质押、保单质押等传统信贷产品，推广创新贷、科技小额贷、高成长贷和政保贷等“财政+金融”的金融产品。优化科技贷款期限结构，完善风险定价机制，创新覆盖企业全生命周期的综合性金融服务。提高基层行审批权限，完善员工尽职免责和考核激励机制，对科技型企业落实无还本续贷政策。

李学武认为，鼓励银行与投资机构建立“投前贷后”和“贷前投后”的合作模式，探索“贷款+选择权”创新业务合作模式。丰富科技保险产品险种，降低保费补贴门槛，简化相关审批手续。

科创支行或科技支行也在积极创新方式，记者从建行了解到，建行科创支行突破传统银行营业网点的经营模式，业务上先行先试、扩大授权，“协同”+“直营”的工作模式，以点带面，输出经验，提升金融资源使用效率，带动分行各机构共同为社会科技创新、企业成长提供专业、高效的金融服务。科创支行专注于业务创新，发挥建行集团和产业平台优势，为科创孵化业务注入新动能，营造成熟的科创孵化产业环境，展示科创孵化金融成果和科研成果。

另外，企业和银行人士也谈及，除了传统的融资方式，企业通过风险投资推动科技成果转化至关重要。例如，发挥政府引导基金作用，培育带动更多地天使基金、创投基金、风投基金、产业基金，支持种子期和初创期科创企业发展壮大。

对于金融与科创的关系，朱克江表示，作为科技企业，要拿出良好的业绩，真正攻克关键核心技术，在资本市场上给投资者以信心。作为银行机构，自身内部改革尚有很大作为空间，像银行信用管理制度，采取多年一贯制的评估办法，高新技术企业固定资产打折标准办法，放款机制上，也是多年来年初开闸、年底关闸的传统做法，这些都是需要也能够尽快改变的。作为社会资本，中国的股权投资管理要加快转型提升。投资行业的未来希望在于自身转型，应尽快从周期依赖转向能力依赖，着力打造“三大能力”，即认清技术趋势的能力、拥有长期资金的能力、创造优质项目的能力，以实现行业投资水平和服务创新能力的显著提升。

对于“十四五”规划提出的要求，长江证券首席经济学家伍戈表示，我国目前还是商业银行为主的间接融资体系，这在过去工业时代发挥了重要的作用。但是在现在时代，科创行业有失败的可能，甚至有的情况下失败的概率比较大。所以对于一种极具风险和创新性的项目的投入，如果主要依赖商业银行，经营上会面临很大风险。在这意义上，我们应该建立更多的能够风险自担的机制。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未来，金融对科创的服务，还是要更多发挥直接融资，包括股票、债券融资的作用。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只有更加科学的融资体系，才能达到事半功倍的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