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标题:我对长春高新的交易决策)
这是我对长春高新这家公司,进行系列分析的第七篇文章,也是最后一篇了。
在上一篇中,我提到:
“薛强密集投资健高系的时间,也很‘巧合’。
由于2019年的这次,长春高新购买金赛剩余股权(即金磊和另一个自然人的股份),很多内容要被披露出来。
那么,这个事情,到底该要如何理解呢?它和前面说的“小门诊大生意”,有什么样的关系呢?”
我们接着来看。
01 说不通
在这份交易报告书里,金赛是这么说这个事儿的:
“2015年,为探索建立自营门诊体系,金赛药业与其他主体共同投资,设立了金蓓高投资,并通过金蓓高投资,间接投资了重庆金童佳、武汉健高及杭州健高。
……因门诊经营与药品研发生产,属于两个区别较大的领域,为聚焦药品研发生产主营业务,金赛药业通过减资的方式,退出金蓓高投资,并于2019年3月完成工商变更。”
这个事情,看起来就不符合逻辑:
如果门诊和药品是两个很不一样的生意,浸淫其中多年的金赛药业不应该不知道,更不应该大举进入。
就算金赛是进来以后,才发现“水很深”,但经过这么多年的努力,这几家公司都做到大几千万、甚至上亿的营收了。
按理说,这个很深的“水”,应该已经趟过去了,在这个时间点,选择切割出去?
所在,在这个时间点,这位薛强,密集地投资金赛的“下游”,没有点绝佳的商业嗅觉、魄力和人脉,恐怕做不出来这样的事情。
网友也真的是神通广大,比如有人调查发现:
薛强在前面的十几年里,一直是在东北当地活动、做生意的。
而从2019年开始,突然间“全国布局”,而且全都是跟“健高”相关的投资。
从这个视角看,这确实不像是普通的商业行为。
根据我现在掌握的信息,在我的脑海中,这个事情的大致面貌是这样的。
02 薛强其人
前文已经说过,金赛有70%的收入,来自于“其他医疗机构”,主要是民营医院、诊所、社区卫生服务站等。
根据网上找到的信息,这70%中的大约一半,是健高系在卖。
而根据神通广大的网友,扒出来的消息,这位薛强,据说是金磊姑姑的儿子。
如果上面这些大致属实,这个事情,从逻辑上就可以说通了:
由于监管、跨行等原因,制药企业是不会涉及药品销售的,这跟消费品企业不同。
金赛以前有一家联营公司,叫金蓓高,金赛持有后者28%的股权。
前面大客户里,看到的金童佳和各种“健高”,是后者的子公司。
这就等于,金赛在间接介入下游的渠道。
由于2019年这次股份收购,一方面是大量信息会被披露给公众——毕竟没有投资者会喜欢这种“小门诊大生意”的鬼故事。
另一方面,我小人之心一下,还有一些至少表面上合理的猜测,等下再讲。
不管是什么原因,造成金赛要跟下游切割干净,但这么辛苦建立起来的下游渠道——其中一定不乏利润,难道就这么拱手让人?
我要是金赛的管理层,我肯定不同意。
这时候最好的办法,就是找个我信任的人,让他赶紧入股,作为实际收益人,也能从公司未来的发展中有收益。
所以,如果薛强真的是金磊的亲戚,那这个就属于关联交易了。
把这部分内容,和上面的“小门诊大生意”结合起来看,似乎就能说得通了:
如果是自己人开的门诊,注册资金就没那么重要了,毕竟是自己人、知根知底,让他帮忙卖药,有什么问题?
如果真的是关联交易,从道义上说是不对的,因为关联交易需要披露。
但是,从人性角度说,让自己的亲戚去把控渠道,是正常人会去做、至少是正常人会考虑去做的事情。
这里面,要担心的就是:
金赛会不会利用这种关联交易,让上市公司股东吃亏呢?
比如,会不会以更低的价格给关联方供货,让关联方赚更多钱呢?
这个事儿,我们要分成金磊股份被收购前,和被收购后来看。
03 涉嫌造假?
收购前,是有可能的。
毕竟金磊和核心团队,为了这个公司奋斗这么多年,除了薪酬,金磊在金赛上没有财富的巨幅跳跃。
这里还涉及到一个很有意思的话题,岔开来讲讲。
之前网上不时有人质疑,说长春高新最赚钱的,是下面一家叫金赛的子公司。
而由于是子公司,数据披露少,所以,长春高新会不会有财务动手脚的嫌疑?
然后,有人回复说,长春高新是一家投资性公司,只是金赛自己“长”得比较好、逐渐突出了而已。
质疑的人接着会说,既然金赛这么好,为什么不做大以后独立上市?
辩护的人说,金赛做梦都想上市,只是一直没上成。
我在看长春高新披露的文件时,发现搞不好还真的是这样:
就金赛的上市、或者金磊股权的收购,双方尝试过很多次,从下表就能看出端倪:
从2010年,到2019年金磊股权被收购,长春高新和金磊就金赛的变现途径,真的是翻过来倒过去地努力。
这些年间,金赛一会儿变成股份有限公司,一会儿变成有限责任公司,就是为了让金磊的价值变现。
在2012年,双方甚至都要谈妥了,当年年报中有如下表述。
“本报告期内,公司拟发行股份购买金赛药业30%股权,即收购金磊先生持有的金赛药业24%的股权,与林殿海先生持有的金赛药业6%的股权。
因筹划上述重大资产重组事项,公司证券于2012年4月19日开始停牌。
经相关各方洽谈和磋商,鉴于交易双方就交易价格尚存在一定分歧,因此该事项的实施条件尚不成熟,公司决定终止筹划本次重大资产重组事项,公司证券于2012年5月17日开始复牌。”
当年,因为价格没有谈妥,股权收购被搁置了。
再后来2014年,可能也是为了表达对金磊的承诺和重视,金磊成为了长春高新的董事。
从上述这些被拼起来的片段来看:
金磊是在积极地追求自己的股权变现——不管是被长春高新收购、还是让金赛独立上市,这也是一个企业家的正常经济追求。
我们继续来看金磊股权被收购后,“金赛让关联方赚钱”这个话题。
04 假问题
根据前面的各种碎片信息,薛强应该是金磊的关联方。
在金赛和下游切割清楚的过程中,金磊需要保留相关的利益。
接下来,就是到底让上市公司多赚、还是让渠道多赚的问题。
考虑到:
如果把钱给上市公司赚,会有市盈率的溢价,而金磊如今持有大量股票,如果我是他,我选择让上市公司赚。
这样看下来,关于“薛强到底是谁”这个问题,答案根本不重要:
如果他是关联方,考虑到金磊在上市公司的大量持股以及溢价,不太可能出现大面积的关联方侵占利益行为。
如果他不是关联方,人家有本事迅速全国布局、获得相关方的信任和支持,那是人家的本事,跟投资者没啥关系。
这里面唯一要注意的,就是:
如果金磊大幅减持公司股票,以至于上市公司盈利的溢价效应越来越弱,那这就是个要警惕的事情了。
另外,还有个潜在的风险要关注:
金磊是1954年生,如今已经68岁了。
他终于拿到了人生中最大一笔财富(也是他该拿的财富),如果我是他,我可能会考虑,差不多该去享受人生了。
当然,金赛经过二十多年的发展,我相信公司也具备了一定的自生能力。
金磊对公司很重要,但如果他真的爱这家公司,是会给公司留有该有的人和制度的。
到了这里,我对长春高新的生意特点、竞争优势及展望、管理层的分析就结束了。
差不多可以得出,我对投资这家公司的判断了,有几个关键点。
05 我的决策
第一个,长春高新作为一家“控股型公司”,面临着报表披露信息不够详细的问题,这会让对核心部分——金赛药业——的分析和跟踪难度太高。
另外,由于重点在金赛,总部和其他子公司,会有一种鸡肋的感觉。
第二个,从竞争优势的角度看,长春高新过往优秀的经营业绩,主要来自于金赛的产品领先,以及由此带来的包括打压对手在内的经营决策的主动性。
第三个,从生意特点的角度来看,金赛的生意模式是简单清晰的,过去几十年,这个生意的技术和竞争格局也是相对稳定的。
但是,集采让金赛的赚钱逻辑受到了巨大冲击,从目前的信息来看,集采给经营策略带来了巨大的难度,而且目前看起来,没有很明显的出路。
第四个,考虑到行业巨大的盈利吸引力,以及集采给仿制药带来的“弯道超车”机会。
我不确定,金赛未来能否维持过去几十年的产品领先,找不到可以支撑她持续领先的证据,也不知道如何跟踪她的领先程度。
第五个,关于长春高新的管理层,存在着众多矛盾的信息,比如早年的高薪酬与如今的高持股。
但是,当年低价转让核心资产长生生物给关联人,以及后来的华康药业被调查却不披露,很难让人得出“管理层为股东长远利益着想”的判断。
第六个,金赛的“小门诊大生意”,如果从关联交易的角度看,就说得过去了。
通过关联方占点便宜,是可以理解的——我们不能对“人”有太高要求,不然会对世界很失望,但关联方做到营收的三成以上?这就是不同的性质了。
第七个,考虑到金磊已经有大量的长春高新股票,以及股票带来的市盈率溢价,如果真的是关联交易,金磊会考虑好两端的平衡关系。
但如果金磊大幅减持,那利益的天平,就会迅速向关联方倾斜。
从以上七个因素,我得出了我对长春高新的投资观点:
由于跟踪难度太高、不能判断竞争优势未来的可持续性、集采让赚钱逻辑受到巨大冲击且给经营增加很大难度、历史上管理层令人不适的行为、很有可能的关联方、潜在的上市公司与关联方利益冲突,长春高新超出了我目前的投资能力,我不会投资这家公司。
06 说再见
我不知道,当我发出这最后一篇文章的时候,股市是什么样的情况。
是像2019-2020年间“鸡犬升天”、“股神遍地”?
还是像2021到我写这些文章之间的冷冷清清、无人问津?
股市和人生一样,有高光时刻,也有黑暗时光。
只不过,人生是个人的,股市却是大家的,由于互相之间的情绪感染,股市比人生,更棱角分明。
时光就这样不停留地往前走,没错,就算我不分析公司、不提升自己,股市也在上涨和下跌之间转换。
也许我提升自己的时间里,我的资产是大幅缩水的,而在我停滞不前的时候,账户却可能创出新高。
但为什么我们总听到“人生的意义在于过程”,就是因为我们收获的结果,是时运和个人选择的结合体。
前者看起来,势大力沉、无力抵抗,但后者如细水长流、水滴石穿。
在同样的时运面前,很有可能穿越巨大墙壁中的狭小缝隙,于时运中,看到墙后的明媚春天。
这个提高自己的过程,不会是线性往前的,甚至会出现倒退。
就像在广阔大海中航行,独木舟当然只能随波逐流,航空母舰却有机会在大多数的海浪中迎风破浪、稳重前行。
我所做的这一切努力——阅读、分析、思考、实践,就是在一块一块地加固船只,在独木舟到航母的路上,缓慢而幸福地走着。
我用了很久,才明白了这个道理:
投资是一场自己的修行,与他人无关。
投资成功的关键,就是一个词:专注。
摒弃私心杂念,戒掉一切娇气借口,将所有可能的精力时间,聚焦于该做的事情上。
这是最容易成功的选择,也是最对得起自己的选择。
与读者们共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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