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回顾：拥抱不确定性，放下投资中的傲慢与偏见

（原标题：2022回顾：拥抱不确定性，放下投资中的傲慢与偏见）

说来有些尴尬，说是回顾2022、展望2023，但2023已经过去一个月了。

其实元旦前夕，我已在个人号上发过一篇非典型年终总结，但是由于掺杂了诸多个人生活记录和感想，因此没好意思发雪球。近日思来想去，还是认为得重交一次——毕竟过去的2022年，与我而言，是投资体系真正建立的一年，也是对投资和交易产生真正自信的一年。

《教父》中老教父说过，一个人只能选择一种命运。我想，一个投资者终究也只能选择一种投资体系。市场总在涌现无数多的机会，为了“抓住”某些机会而一直改变自己，逼着自己去学习不擅长的事情，固然也不乏许多成功案例，但并不适合我的性格和禀赋。我选择的道路，是持续地深耕优秀的商业模式和优秀企业，慢慢地积攒对标的的认知、开拓能力圈，不仅实践起来心态更从容，长期来看也能更好地积累认知复利。

这看起来是一种比较“慢”的办法；不过，正因为经历了2022这样的极端市，我对“慢”这件事不再焦虑——

我们似乎时时刻刻都在感怀错过，“如果我十年前就看懂苹果”、“要是我早点研究特斯拉”，诸如此类...这些明星企业高高在上、熠熠生辉；每每复盘它们的商业模式和发展历史，总使人禁不住心潮澎湃。与此同时，它们看起来总是没什么便宜可捡，使得投资者大多数时间的研究工作变成一种纯学习性质的观摩，而非具体投资动作的指导。

但是，大多数时间没机会，不代表一直没机会。2022年，我们见证了不是一家，而是整整一批现金流强劲、商业模式优秀的中概股跌到了回报极具吸引力的水平；其中市值较小的几家甚至跌到了与账面现金相若——在繁荣发展了数十年后，互联网的存在从某种程度上大大抹平了信息差，可是格雷厄姆式古典捡烟蒂的大机会，依然能够成批地出现。

从某种角度而言，市场似乎低效地不可思议；但从另一个角度看，正因为市场上有越来越多种不同的风格、不同的策略和不同的持有久期的对碰，这样的机会才得以涌现。让不同风格、不同策略和不同久期的资金都有机会能赚到钱，市场当然也是很有效的。所以，我们既应放下对看不懂的那些风格和策略的偏见，也应该感到庆幸和满足：慢吞吞、守株待兔式基于估值和基本面驱动的策略，也总能轮到被市场赏赐的时候；不必担心研究成果永无兑现成投资成果的那一天。

同样是关注度极高的明星企业，重点跟踪池中两家社交媒体龙头自2020-2022年的股价波动起伏，给予了我对市场、资金和估值体系更深层次的启发。

这两家公司都曾经被认为是板块中非常稳健、过去数年来“什么时候买入都是正确的”躺赢型大蓝筹；高峰时期万亿美金市值也足以说明其股东构成以决策成熟、持有久期较长的大型机构为主。但在宏观环境风云突变的情况下，它们这三年来的实际现金流创造水平也可以说是超出想象地稳健；但股价波动既远远超出经营水平的波动，也远远超过无风险利率上行所带来的估值下修幅度。曾经凝聚的乐观共识和长期信任一旦开始消融，调整的幅度和绝对估值中枢的下修超乎想象。这足以说明，若无对经营周期有着清晰的认知和把握，“合理估值买入优秀企业”也可以是一件相当危险的事情。

当然了，这并非是对长期主义的背叛。只是五年这个时间跨度，对某些资金而言已经足够长；普通人每隔几年总难免产生大额支出（结婚、购置房产、子女教育、健康问题和其他意外），投资股票的钱并不一定是能放几年的闲钱。只以长期主义渡人，坚持“公司还是那个公司”，其实是挺有欠考虑的一种说辞。对于拥有受托义务的从业者，这也本该是需要时刻铭记的事情。

2022年是黑天鹅事件频发的一年。相信这充斥着意外、灾祸和伤痛的一年，给大家都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印象，也让市场参与者又再一次地对“风险”有了更深层次的理解。

惭愧的是，我也恰恰是在2022年才终于拜读了塔勒布的《黑天鹅》。虽然塔勒布本尊的杠铃策略过于硬核且不适宜普通投资者模仿（衍生品和债券品类交易门槛较高），但这一思路，从某种层面与价值投资不谋而合——博取超额收益的前提在于足够厚实的安全边际；与之相对的，支撑bull case的种种假设，实际上将投资者置于无数的负面黑天鹅当中。

我们永远在追求所谓的“确定性”。但其实未来永远都是不确定的（有时候我们只是在死死地抱着“企业竞争优势”不放，将它误以为是“确定性”的等价物）。现实有无数发散，预测几乎永远是失效的。在不确定性面无须恐慌和抗拒（“xxx不可能发生”），因为正是不确定性孕育了机会；我们需要做的是更加审慎地去辨别，什么是现实的趋势，什么只是凝聚的主观共识（无论它来自何等资深权威之口）。

当然，估值、安全边际、常识...这些都是老生常谈了。我想，投资成为我的救赎还应当有另一面：那是属于人性更灵性的那一面。我有时会开玩笑说，投资恐怕是最治愈的行业了。只有在这一行里，会有所谓的“悲观者正确，乐观者赚钱”，乐观成为业内人士心照不宣的政治正确。

是什么让我们如此乐观？是美联储的放水还是虚无缥缈的国运？在2022年，我想我找到了答案。是被一纸A4打倒仍在艰难峭壁上转型求生的企业家、是背负着吸血资本骂名却在物资短缺时期承担着不该由私企承担责任的平台、是每一个互助互爱的街坊邻居、是每一个在路上奔波的骑手、是在所有人都放开之后仍不能松懈的医护人员、也是每一个在认真生活、想生活得更好的人。

“为什么人可以安定地生活？”

因为波函数可以坍缩

“折磨我的是什么？”

是无法抗拒的命运。

“为什么人不能舍弃希望？”

因为波函数可以发散。

——小林泰三，《醉步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