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家化空降CEO：平安集团主导调整早已开始，部分团队仍存变数

前身可追溯至1898年，而今已“穿越百年”的上海家化，正面临新一轮动荡。

5月14日，上海家化（600315.SH）发布公告，宣布召开第八届董事会第十八次会议，审议并通过了《提名第八届董事会董事候选人》《聘任首席执行官兼总经理》等议案。董事会决定聘任林小海为本公司首席执行官兼总经理，自2024年6月1号起生效；同时，董事会提名林小海为第八届董事会董事候选人，将提交公司股东大会审议。

公告显示，潘秋生因个人原因辞去公司董事长、首席执行官等相关职务。任职期间，潘秋生推进组织架构改革、品牌建设和ESG可持续发展，上海家化董事会对其任期内做出的贡献表示感谢。

「明亮公司」独家获悉，潘秋生或已决定前往香港，开启新的职业生涯。而来自阿里、曾身居高管之位的林小海，此前任高鑫零售首席执行官4年。据今年4月份高鑫零售发布的最新盈利预警， 预计截至2024年3月31日的财年，公司将亏损约人民币16亿元至17亿元。

至6月1日林小海正式入职前，CEO一职将由上海家化董事长成建新代理。林小海是平安入主家化后第四任“空降”的CEO。此前包括第一任谢文坚、第二任张东方、第三任潘秋生在内的三位CEO均未曾在家化任职，分别来自强生、维达国际和欧莱雅。

天眼查APP显示，目前上海家化联合股份有限公司的股权结构中，控股股东为上海家化集团，持股比例51%，而家化集团经股权穿透后，由中国平安人寿保险100%控股。第二大股东为上海久事（集团）有限公司，属上海市国有资产监督管理委员会旗下子公司，持股比例为3.98%。

自2011年宣布完成对家化集团的收购后，中国平安作为实控人未曾变动。但2015年曾进行过一次内部股权变更，当初收购家化的平安信托持有的27.94%股权全部转让予平安人寿。

9年间，平安集团对家化的持股比例由不足28%增至51%，控制权进一步增强，平安集团马明哲曾提出的“平安一定要把家化管理得比葛文耀在的时候更好”这一愿景，目前看来仍未达到预期。

第四位「空降」而来的CEO

5月14日15:00左右，上海家化员工收到一条来自公司的公告，题为“任命林小海担任首席执行官”。

据家化该条内网公告，林小海在中国快销品行业积累了30年丰富的线下、线上管理经验。1995年至2016年，曾服其务于宝洁公司，负责口腔护理及母婴护理品类、大客户团队、渠道管理、电商团队、市场营销部等，其中2014年至2016年在宝洁(中国)营销有限公司担任大中华区营销总裁；2016年至2020年任阿里巴巴集团控股有限公司副总裁、零售通事业部总经理；2020年至2024年3月任高鑫零售有限公司执行董事兼首席执行官。

2024年3月26日晚间，高鑫零售在港交所发布公告称，林小海辞任高鑫零售CEO，调回阿里巴巴集团另有任用。

结合阿里近期针对零售的一系列调整，以及盒马屡次传出被出售的消息，林小海回到阿里后很可能并未获得合适的职位。不到两个月后，他便接住家化抛出的“橄榄枝”。

同时，潘秋生因个人原因辞去公司董事长、首席执行官等相关职务。任职期间，潘秋生推进组织架构改革、品牌建设和ESG可持续发展，公司对其任期内做出的贡献表示感谢。潘秋生也祝愿上海家化在新一任管理层的领导下，坚持创新、再创佳绩。

消息宣布后，潘秋生在朋友圈称，“4年时间，虽然面临众多黑天鹅事件的挑战，我们将毛利水平从56%提升到63%，管理费用从12.4%降到6.5%,销售费用从42%降至37%，将禁锢家化多年的职能制架构完成事业部转型，23年国内业务利润+75%，24年Q1国内扣非净利润等口径+63%。我想如果不是海外业务拖累，我们应该还算交出了不错的答卷。”

值得注意的是，曾身为阿里高管的林小海是又一个从未在家化任职的CEO，这与平安入主后一向喜欢“空降CEO”的风格相符。自2013年葛文耀被免职后，上海家化历任三届CEO。首任为来自强生集团的谢文坚，次任为来自维达国际的张东方，来自欧莱雅的潘秋生接棒第三届，三位CEO均未曾在家化任职过。

至于聘任林小海，一个猜测是，上海家化或许希望借助其继续强化线上渠道。今年4月份年报发布电话会议中，家化管理层曾在回答相关提问时表示，“今年事业部调整以后，线上业务发展得更快。主营业务中的线上收入从去年的28%提升到目前的29%，随着接下来618和双11活动的参与，整体线上业务占比将会更高。”

其中，美妆母婴线上占比一季度比例接近六成。个护家清线下基础相对较大，事业部成立后在抖音及兴趣电商上已有所突破。

美婴部门存在更多变数

2023年末，家化着手进行组织架构调整并实行事业部制。事业部制下，公司新设立美容护肤与母婴事业部、个护家清事业部和海外事业部。美婴事业部旗下品牌包括佰草集、玉泽、双妹、典萃、高夫、启初以及tommee tippee；个护事业部旗下品牌包括六神、家安、美加净。海外事业部目前在职员工仅有8位员工，上海家化的官网上也并未出现任何海外事业部旗下品牌。

上海家化内网显示，作为公司目前两翼主营业务，个护家清事业部负责人为叶伟敏，美容护肤与母婴事业部负责人为张晓娟。「明亮公司」查询发现，叶伟敏于2014年5月正式入职上海家化，此时家化处于被平安收购后第一任CEO谢文坚时期。

最新信息显示，上海家化的管理层中，叶伟敏位列成建新、潘秋生之后，职务为副总经理兼首席运营官，同时担任上海家化实业管理有限公司法人。但同样作为事业部负责人，美婴负责人张晓娟却不在高管名单之内。

有消息人士向「明亮公司」透露，张晓娟此前曾在欧莱雅任职，是“潘从欧莱雅带来家化的”。而潘秋生在任时对美婴事业部也相当重视，管理通常是“落地到会议”，并时常与运营共同开会复盘。

据此推测，潘秋生辞职后，美婴事业部存在变数的概率更高。且「明亮公司」从熟悉潘秋生的一处消息源获悉，其已决定离开大陆前往香港发展。

“个护事业部的情况不太一样”。该消息人士称，叶伟敏是“老家化人”，其直属下级闫君飞也是家化老员工。只有闫的下属之一朱麟宇与潘秋生有渊源，“但个护整体的控制权仍旧掌握在叶伟敏手中。潘秋生也极少参与部门会议和具体运营管理。”

10年间，家化历任三届CEO，但叶伟敏始终没有离开。值得一提的是，他还是去年火爆全网的美加净“老BABY天团”成员之一。据家化3月份财报同步披露的信息显示，美加净自播团队“老BABY天团”在抖音火热出圈，直播首秀即带来1,290万人次曝光，直播观看人次达545万，不仅推动美加净在抖音平台销售发展，更外溢带动传统电商和线下业务增长，四季度业务收入快速上升。

公开信息显示，叶伟敏出生于1966年，时年已58岁，两年后即将离休。因而有内部员工推测，个护事业部在公司“换帅”之后受到的冲击可能不太大。“毕竟，如果叶伟敏还在，个护事业部的人员和运营思路便会相对稳定。而且事业部旗下的品牌均比较扎实，线下基本盘也比较稳固。”

六神与花露水何去何从？

但个护也有自己的问题。作为花露水这一细分品类的绝对头部品牌，六神在研发方面仍较为“保守”。

据上海家化2023年年报，去年其投于研发的费用高达1.47亿元，研发费用率同比持平。其中提及，研发投入令家化实现科技赋能新品，例如，玉泽品牌首次针对油/干性敏感肌人群精准设计开发修护产品；佰草集针对熬夜垮脸初老人群，持续打造太极啵啵霜的产品力；双妹上市玉容松露臻萃精华油，夯实品牌高端化定位；美加净全新上市银耳珍珠维生素E系列，打造美加净专研Tre-Pearl银耳珍珠核心技术成分。

其中只字未提六神。一位家化员工向「明亮公司」透露，六神花露水的配方“20多年来一点没变”。

目前六神花露水的线上渠道中，关于“有效驱蚊7小时”的报告已被从详情页撤销，用户单独询问客服可获取。但这份由中国科学院昆虫研究所出出具的报告日期为2002年4月28日，距今已22年。

即便如此，这份报告也是另一份质检报告不能使用之后的权宜之计。此前，另一份由浙江省质量技术监督局核发的“六神花露水（加强版）试验报告”一直与前述报告并行使用。该份报告有效期为“2006年4月10日止”，距今已18年，由于“在线上平台的审核中均无法通过”而于近期被停用。

其中的关键成分是含量4.5%的驱蚊酯。目前主流驱蚊成分中，主要包括驱蚊酯、避蚊胺和羟哌酯三类，驱蚊胺的安全性高于避蚊胺，但当前许多新品牌均采用羟哌酯，例如超威和蕉下，因其可用于孕妇和儿童。

与研发的“保守”形成鲜明对比的是涨价。以195ml玻璃瓶六神花露水为例，线下价值一直维持在14.9元左右，但上海家化官方的线上价格于今年3月1日已上调至20.8元，高出线下25%左右。这也造成消费者一度以“成分没变，价格涨了8倍”为由，对六神表现出不满。

去年7月份，六神上线“随身蛋”系列，共包括祛味、冰凉、驱蚊、止痒四款，其中加入了情绪香氛、持久留香、异味控制等技术，以便迎合消费者对情绪价值的需求。该款产品仅在线上销售，50ml售价为49.9元，平均约1元/ml。由于售价较高，与今年3月底相比，该产品5月初的成交率由12.7%降至5.6%，订单成交数量则骤降75%左右。

“花露水品类季节性非常明显，通常销量最好的时间不过每年4-7月的五个月。如何消弭淡季的营收缺位也是家化需要面临的一个难题。”一位业内人士表示。

主营业务管理持续「收紧」

“很多同事看到（新CEO任命）公告的第一反应是，家化被卖给阿里了吗？”一位在职员工向「明亮公司」透露，早在该消息宣布之前，部分部门便已经开始进行调整。尤其是美婴与个护两大主营业务部门的管理，一直在变动。

尽管管理层在财报电话会议中对线上业务颇为乐观，但据知情人士透露，近期叶伟敏曾对内表示，个护部门电商业务整体成本太高。实际上，就产品售价而言，线上明显高于线下，但成本仍“兜不过来”。“美婴的产品类型与个护的产品类型在线上部分差距较大。后者由于相对重量更大但单价更低，导致运输成本很高，比如类似沐浴露等产品甚至一直处在亏损边缘。”一位零售行业人士对「明亮公司」表示。

随后，主播部门开启降薪动作，整体降幅在25% 左右，“消息宣布后不到两天已有数位主播离职。其中美加净品牌旗下主播因降薪在集体摆烂，六神的主播也有一位已离职。”

个护事业部降薪的同时，美婴事业部在推行“不定时工时”，并于近期向员工发出“关于特殊工时制沟通确认函”。根据确认函内容，要求销售类岗位采用不定时工作制，署名为“上海家化电子商务有限公司”。

“不定时工时最有可能指向今年618的工作时长，因为5月份筹备期间有些节点需要守夜，员工需要在公司驻场至零点监控数据变化。推行不定时工时后，公司便不需要额外支付加班费了。”一位员工表示。

家化多位员工向「明亮公司」表示，此次降薪可能与平安的要求有关。用工方面，“现在家化的岗位是离职一个关一个。如果要增加hc需向平安申请，得到批复才能开放招聘。目前很多岗位的工作量已处于超饱和状态。”一位员工透露。另有员工称，每年于4月份发放的年终奖今年被推迟至5月份，“可能也是平安方面的要求”。

不仅如此，家化的用印流程还显示，其绝大部分关键印章也都被集中至平安。其中，家化总部股份公司和电子商务公司的公章、合同专用章及财务章均被集中至陆家嘴平安金融大厦的上海印章中心，而广州经营部和深圳经营部的相关公章则被集中至福田区平安金融中心的深圳印章中心。

“印章被集中后，公司的所有合同均需寄到中心敲章，反馈流程随之变长，工作效率确实受到一定影响。”一位相关负责人表示。

平安的算盘

2011年11月7日，上海联合产权交易所发布上海家化（集团）有限公司100%股权转让竞价结果通知。通知称，平安信托旗下上海平浦投资有限公司最终成功获得上海家化集团100%股权，从而成为上海家化（600315.SH）新控股股东。

彼时平浦投资的最终竞标价为51亿元。但曾有传闻称其中平安信托的自有资金仅为10亿元，其余部分为通过信托计划和保险资金募集。 

值得注意的是，2015年平安集团曾针对家化有过一次内部股权转让。当年7月28日，上海家化发布公告称，“中国平安拟通过控股子公司平安人寿以人民币84.4亿元协议收购平安创新资本持有的平浦投资100%的股权”。平浦投资为平安信托旗下全资子公司，通过上海家化集团间接持有上海家化27.94%的股份。股权转让后,平安人寿将通过上海家化集团持有上海家化27.94%股份。 

这一动作或许进一步验证了平安信托收购上海家化的举动对应的是“股权投资项目”，为实现退出，平安信托将一部分股权转让给平安人寿。另外，由保险公司持股未来进行股权交易时也更灵活。2015年7月份，家化的股价均值约为37元。

以2011年11月1日上海家化20.68元的股价计算，2021年7月份其股价曾至上市以来最高点62.57元，但截至昨日（2024年5月16日）收盘时，又跌回至21.23元，总市值144.37亿元。

早在谢文坚被委任新家化第一任CEO时，便曾对外表示，平安集团掌舵人马明哲的态度是“家化已经不是盈利不盈利的问题，而是平安的面子问题。平安一定要把家化管理得比葛文耀在的时候更好”。

就目前家化的表现，管理是否更好可由公众评说。但无论当初以何种方式入资，对于平安而言，或许也不是一张体面的“里子”。

作者：苏打

出品：明亮公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