厦门大学原副校长吴世农： 经济发展、科技革命与商业模式变革

（原标题：厦门大学原副校长吴世农： 经济发展、科技革命与商业模式变革）

自改革开放以来，中国经济在全球经济中的地位不断上升，但与此同时，也面临着由于内外部环境变化所引发的问题与挑战。在这一背景下，中国企业如何从全球的视角准确地把握宏观环境的变化与发展趋势，参与新一代科技革命与技术创新，探索商业模式的变革，提升企业的竞争优势，在变革与发展中力争成长为优秀企业乃至世界一流企业，成为亟待研究和解决的关键课题。

吴世农教授认为，企业应在科技创新和商业模式变革的双重驱动下，强化发展战略、经营战略和财务战略的协同管理，从而不仅创造利润，而且创造现金、创造价值，控制风险、推动成长，同时在变革与发展中注重社会责任。总之，企业要在动荡变化的外部环境中，坚持技术创新，坚持商业模式创新，才能取得优秀的财务绩效，才能实现持续、健康、稳步的增长，最终在竞争激烈的市场中脱颖而出。

2024年9月7日下午，厦门大学EMBA中心在深圳市大中华喜来登酒店举办公开课深圳专场，特邀厦门大学原副校长、厦门大学南强特聘讲座教授，厦大EMBA《CEO财务管理》课程主讲教授吴世农莅临分享。300多位校友、大湾区各行各业的企业管理者们共同聆听。

吴世农教授从宏观经济到微观经济，以坚实的理论为基础，详实的数据为依据，结合国内外企业的典型案例，剖析了中国经济在全球舞台上的崛起及面临的挑战，在分析中国经济发展历程、现状与问题的基础上，揭示了人工智能科技革命引发的企业科技创新，以及叠加宏观社会经济环境变化引发的企业商业模式变革，为企业管理者展示了近年来经济环境变化、科技革命发展与企业商业模式变革的逻辑联系，以及技术创新与商业模式创新对企业财务特征和财务绩效的影响，揭开了经济发展与科技革命交织下的商业模式变革之道。

EMBA中心副主任曹慕昆教授出席论坛并致辞。

论坛由厦门大学EMBA2024级新生、直达国际物流海外总监余海秀同学主持。

本文是根据吴世农教授的分享所做的部分摘录。

中国经济的发展历程、挑战与对策

从2000到2019年，中美两国的GDP总量均逐年上升，但美国GDP占全球比重从30.61%下降到23.9%，中国GDP的占比从3.6%上升到15.86%，中国经济快速增长。美国丹佛大学的预测模型曾预计中国GDP总量有望在2029年超过美国，最近中、美、加、印等国的经济学家联合预测，认为在2035年中国的GDP将超越美国。尽管中国经济在全球的地位不断上升，但同时也面临外部环境包括疫情冲击、西方打压、俄乌冲突等的影响，以及内部环境即金融安全、产业结构调整和人口结构变化的压力。

换言之，中国经济在从“高速增长阶段”转入“常态化增长阶段”的过程中，前期高速增长中隐存着三大风险：一是金融风险，货币发行量增速超过GDP的增速，特别是在货币发行增长的同时，庞氏型融资企业的数量却在增加，危及国家金融安全。因此从这意义上来看，保障企业财务安全是保障国家金融安全和经济安全的基础。二是产业风险，即企业数量和规模的增大，但产业结构调整缓慢；尽管高新技术企业也在发展壮大，但由于基础性研发和应用型研发投入占比较低，企业技术创新能力较弱，因此研发投入尚未能有效地转化为企业在全球的经营优势和财务优势。三是人口风险，即人口红利下降，老年人口占比上升，劳动力成本上升。

面对这三大风险，中国政府制定出《工业4.0》和《“一带一路”倡议》对策以求破局，并提出发展新质生产力的战略构想和政策举措，推动建设一批世界一流的中国企业。吴教授认为，应对三大风险，第一，要坚持科技强国战略，加大研发投入，加快调整产业结构，发展高端先进制造业以拓展国内外市场，加快建设一批世界一流的中国企业，包括民营企业。

第二，在加大R&D投入的过程中，面对企业研发能力相对薄弱或有限的现实，要以提高中国科技与产业的竞争力为核心，加大基础研发和应用研发的投入，通过基础研发和应用研发推动企业的研发与产品创新。第三，要坚持以科技创新推动商业模式变革，注重【研发、设计、改进】+【营销、物流、品牌】这种商业模式布局一些“研发型-轻资产”的企业。总之，依靠技术创新驱动经济增长是中国最重要的经济发展战略之一，这样才能以高科技、高质量和高效能实现新质生产力。

新科技革命的发展趋势

从“互联网时代”到“大数据时代”和“AI时代”，大规模GPU服务器并行计算、大数据、深度学习算法和类脑芯片四大技术一同推进，人工智能科技方兴未艾。美国政府、欧盟等都较早地谋划和布局人工智能科技的发展规划，中国也不例外。近年来，人工智能技术在全方位地商业化，遍及高新技术企业、传统制造业、军事技术与工业、商业零售、电子商务、银行管理、金融投资、资本市场中介（交易、会计、审计等）、教育文化艺术、电子政务等。

各种研究报告和数据表明，在人工智能重要的研究领域中，中国在人才队伍、技术水平和学术影响力方面仍然处于第二梯队。尽管美国人工智能底层技术实力雄厚，但中国在语音识别技术上具有一定优势，且中国拥有更为庞大的数据规模和更丰富的数据应用场景，在新科技的应用上呈现追击态势。但值得关注的是，近年来中美在人工智能科技水平的差距总体上还是在拉大，中国需发挥自身优势，努力迎头赶上。

近年来，人工智能科技的应用场景和水平都在进一步提升。第一，在生物技术与制药研究方面，AI技解决了人类的理解力不可能弄清的数量巨大、复杂多变的蛋白质动态。

据报道：2021年7月，人工智能公司DeepMind和欧洲生物信息研究所合作，发布由AlphaFold预测的蛋白结构数据库，完成了人类蛋白质组98.5%的蛋白质结构预测。研究成果和源代码在《自然》学刊上发表，这被认为是本世纪最重要的科学突破之一。

第二，在数学研究方面，AI机器人开始用于解决数学难题。在 《自然》学刊上发表的一篇论文中，Google DeepMind 的研究团队介绍了一种搜索数学和计算机科学新解决方案的方法——FunSearch，帮助解决了困扰数学家多年的一些数学谜题。第三，在计算机编程方面，美国初创公司Cognition日前发布了首个AI软件工程师Devin，目前虽尚未公测，但Cognition表示只需一句指令，Devin就可端到端处理整个开发项目，“AI 编程成本只有人类程序员的万分之一，速度却快1万倍！”这再度引发“码农是否将被淘汰”的大讨论。

人工智能科技在改变世界和人类社会的同时，也存在一些潜在的社会问题。诸多专家认为，要认真讨论AI是“取代人的工作”或“取代人类”？AI是否会产生“自主意识”？可见的是，随着AI机器人的出现，阻断或降低了人与人之间“面对面的交流与沟通”，可能使得未来的社会更加“冰冷无情”；可能引发新的社会伦理问题。AI正在改变人类社会甚至改变人类，在万物皆可AI的时代，要正视技术变革和创新与社会传统伦理的冲突。斯坦福大学的李飞飞教授就指出：AI存在潜在的巨大的社会风险，若管理不善，可能引发社会不公、侵犯隐私和社会争端等问题。

企业商业模式创新、案例分析与启示

商业模式源自“经营模式”，其是企业根据内外部环境，整合内外部资源，形成一种旨在于提升公司价值的组织架构和业务模式，一般包含三个部分：一是“价值主张”，实质是产品和服务销售的实现模式；二是“运营管理”，实质是企业组织架构设计、运营与管理模式；三是“盈利赚钱”，实质是财务绩效的实现模式。通俗地说，商业模式就是一种如何赚钱的经营管理模式。常见的商业模式有电商模式、合约型研发（服务）组织模式、互联网流量广告收益模式、轻资产模式、平台型模式和生态价值链模式。

吴教授提出，如何从财务的角度去评价一个企业的商业模式的优劣？是否具有价值呢？在分析与分享全球一批优秀高科技公司的财务特征和财务绩效的基础上，他指出，可以从创利模式（Make Profit）、创现模式（Create Cash）、维续成长模式（Maintain Growth）、风险控制模式（Control Risk）和创值模式（Create Value）五个维度进行评估，即：一是创利模式，包括毛利率和ROE；二是创现模式，包括现金持有比例和获现率；三是成长模式，包括三大指标增长率和自我可持续增长率；四是风险控制模式，包括固定成本/收入、财务费用/收入，以及经营杠杆和财务杠杆；创值模式包括EVA和MVA，并可据此探讨和揭开企业创利、创现、创值、风控、成长的主要影响因素。

此外，基于企业的系统性的财务数据分析，吴世农教授从理论与实践的角度分享了多个行业多家企业有关商业模式、财务特征和财务绩效差异的案例，如Booking、携程、中国中免、中青旅四家公司的商业模式引发的财务特征、财务绩效和估值的差异；ZARA与H&M平民快时尚公司的新出路以及希音的崛起；沃尔玛与开市客二家零售业大卖场公司的商业模式、财务特征与财务绩效的差异以及奥乐齐的经营之道；瑞幸“起死回生”的密码；亚马逊、京东和拼多多三家电商的商业模式、财务特征和财务绩效的差异。

通过收集、整理和分析上述公司多年来系统性的财务数据，吴教授用案例分析的方法，比较和阐明了技术创新正在推动企业商业模式变革，而商业模式的变革对企业财务特征和财务绩效产生了重要的影响，由此得出三个重要启示，第一，注重技术创新和商业模式创新，加强“发展-经营-财务”三大战略协同管理；第二，企业做生意，不是赚利润，而是赚超额利润，即创造价值（EVA）；第三，做生意不是赚利润，而是赚现金，即“现金为王，经营净现金是王中王”，因此要加强营运资本管理，实施“三控二抓”（控应收、控预付、控存货；抓预收、抓应付），从而提高创现、创利、风控能力。

但是，行业中的大企业和龙头企业也要自觉遵守商业伦理道德，积极履行社会责任，不能只注重自身的短期利益，“一将成名万古枯”，过度拖欠供应商和经销商的资金，形成新的“三角债”，从而危及供应链安全。

吴世农教授的讲座理论与实践相契合，数据详实、案例丰富，为与会者剖析了中国经济的发展现状、问题及对策，揭开了新科技革命的态势及其融合应用，以及从财务角度结合案例探讨了技术创新推动商业模式变革，二者叠加正在引领时代变迁和企业兴衰与命运。吴教授以其深刻的洞见和丰富的经验，为在场嘉宾带来了一场关于经济发展与科技创新的饕餮盛宴。

吴世农教授课程部分金句

1. 优秀的企业之所以优秀，源于企业不断的科技创新和商业模式创新。

2. 一个国家的经济一定要有民营资本的参与。

3. 加快建设一批世界一流的中国企业，包括民营企业。

4. 民营资本也要反思，既要在中国这样的社会环境中赚钱，也要承担相应的社会责任。

5. 鼓励民营资本投资；加强基础设施投资；注重技术创新投资。

6. 股市一定要把“烂公司”（会计造假、财务欺诈）剔除掉，它们是导致资本市场无效的根源，而无效的资本市场于国于民百害而无一利。

7. 把资本市场上的“烂公司”踢出去容易，更重要是要把一批“好公司”请进来。

8. 年年难过年年过。目前外部环境压力，叠加国内产业结构调整、金融安全和人口结构变化，企业家要保持战略耐心和战略定力。

9. 现金为王，经营活动净现金是“王中王”！

10. 咬住“现金”不放松，任凭东南西北风。

11. 保持收入，利润，经营净现金这三大指标同步增长，才是真金白银的增长。

12. 由于产品和产业生命周期越来越短，因此高新技术企业要做销售一代、生产一代，储备一代，研发一代。

13. 应收款、预付款、存货是隐藏在流动资产这一革命队伍中的“三只小老鼠”；预收款、应付款是隐藏流动负债中的“二只现金奶牛”，企业要做好“三控二抓”，提高现金创造能力。

14. 企业家是我们社会宝贵的资产，要让企业家在一个很好的营商环境中赚钱，并引导和鼓励他们履行社会责任。

15. 世界一流企业基本的财务特征是：创造利润、创造现金、创造价值、控制风险、维续增长。

16. 所谓的“庞氏型融资公司”，就是那些经营活动不创造现金，举新债还旧债，债越借越多。

17．有利润没现金的公司实施分红，只能举债来分红，那无异于“抢银行”。

18．企业财务安全是国家金融安全和经济安全的基础。

19. 重资产的企业之所以能抵御入侵者的竞争，不仅是因为投资大，更重要的是现金流管理要好，市场占有率要高。

20. 实际上，企业管理有二个重要目标：一是保持资金链安全；二是提升公司价值。

21. 一流的企业之所以一流，因为其技术创新能力一流，商业模式一流，财务绩效一流。

22. 大企业和龙头企业也要自觉遵守商业伦理道德，“一将成名万古枯”，过度拖欠供应商和经销商的资金，形成新的“三角债”，从而危及供应链安全。

23．中小企业往往不是自己死掉的，是被一些不负责任的大企业拖死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