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标题:进化论视角下价值投资的哲学探寻)
1
十九世纪,查尔斯?达尔文提出进化论时,恐怕未曾料到,他的思想会在两个世纪后为资本市场带来深刻的隐喻。在《我从达尔文那里学到的投资知识》一书中,作者以达尔文的自然选择学说为视角,重新解构了投资的底层逻辑。这不仅是一部探究市场本质、剖析人性弱点的著作,更是为投资者指明长期生存之道的哲学佳作。
《我从达尔文那里学到的投资知识》
印 普拉克·普拉萨德 | 著
彭相珍 | 译
中译出版社
2025年2月
本书作者普拉克?普拉萨德,是一位行事相对低调的价值投资者。他创立的 Nalanda Capital(那烂陀资本)凭借长期出色的业绩受到广泛关注。他的投资理念深受巴菲特、芒格等价值投资大师的熏陶,同时融入了对企业文化和长期主义的独到见解。书中,他巧妙地将自然界的丰富实例与投资决策中的精彩故事交织,深入浅出地阐释投资的真谛。
随着现代金融市场的持续演进,投资者面临的投资环境愈发复杂。一方面,传统价值投资方法在某些场景下似乎遭遇瓶颈,尤其是在面对新兴行业和快速变化的市场格局时,其局限性逐渐凸显。另一方面,主动型基金在市场中也陷入困境。投资者在追求高收益的过程中,往往要承受高风险,难以寻觅到一种能长期稳定获利的投资模式。因此,探索行之有效的投资理念,成为众多投资者和投资专家不断追寻的目标。普拉萨德在书中从达尔文理论中提炼出三个核心原则,并赋予其在投资领域的实践意义,为投资界注入了新的思想活力。
第一个核心原则是规避重大风险,坚持生存优于短期收益。自然界是一个庞大而复杂的生态系统,生命的演化历程充满了挑战与变数。在漫长的生物进化过程中,高达99%的物种因无法适应环境变化而灭绝。这一残酷的自然现象反映到投资领域,便产生了“风险容忍度悖论”。在现实投资市场中,许多投资者常被高收益诱惑,盲目追求高回报率,却忽视了背后的高风险敞口。就像自然界中的物种为保护基因库,会谨慎避开充满未知危险的环境一样,真正的长期投资赢家应将本金安全置于首位,不能被短期高收益迷惑而承担过高风险。
第二个原则是要以合理价格买入高质量企业,实现适者生存的“自然选择”。狐狸驯化实验是一项极具启发性的研究,实验人员发现,将野狐驯化为温顺的宠物需历经20代的基因筛选,这一过程漫长且复杂,涉及狐狸基因的逐步改变以及对人类环境的适应。普拉萨德强调,企业的“可进化性”比当前估值更为关键。他用“遗传稳定性”“环境适应力”“繁殖效率”这三个生物学隐喻来定义“高质量”企业,这为投资者理解和筛选有潜力的企业提供了新的思路。
这一观点颠覆了传统“低估值至上”的价值投资理念。传统价值投资往往过于关注企业当下估值,认为低价买入企业股票就能获得高回报。但普拉萨德认为,投资者应更看重企业的“可进化性”,为那些具备显著进化优势的企业支付适度溢价,因为这类企业在未来更能适应不断变化的市场环境,实现长期价值增长。
第三个原则是提倡极致的“懒惰”。自然界中蜜蜂的觅食行为蕴含着深刻的生存智慧。研究发现,蜜蜂觅食时并非盲目扩大搜索范围,而是专注于持续占有优质资源,这种高效的能量获取方式使其能在复杂的自然环境中稳定生存和繁衍。普拉萨德将蜜蜂的觅食行为类比到投资领域,对“懒惰”给出全新定义——拒绝频繁操作的纪律性。在投资中,很多投资者热衷于频繁买卖股票,试图通过捕捉每一个短期市场波动获利。然而,频繁操作不仅会产生诸如手续费、印花税等较高的交易摩擦成本,还容易受投资者自身情绪影响,导致因过度自信而出现决策偏差。投资者应像美国蝉等待17年才破土而出一样,耐心等待突发的极端情况,如2008年雷曼兄弟倒闭、2020年新冠疫情肆虐时,大量买入因市场非理性抛售而价格暂时低估的优质公司。
2
书中提出的投资策略颇具创新性。在风险规避方面,明确指出要避开多种存在风险的公司类型。管理层品行不端、欺诈成性的公司,道德风险极高,一旦问题暴露,投资者往往血本无归;底部反转型公司看似有反转潜力,实则不确定性极大,难以精准把握;高负债类公司,沉重的债务负担可能成为压垮企业的最后一根稻草;对收购合并交易上瘾的公司,频繁并购可能只是为满足管理层的扩张欲望,并非真正有利于企业长期发展;新兴初期阶段的行业产业公司,由于行业发展尚不成熟,面临诸多未知风险;控股股东和中小股东利益不一致的公司,内部利益冲突会影响公司决策和运营,损害中小股东利益。同时,强调减少I类错误,即避免将糟糕的投资误判为优质投资而导致本金损失,这是投资成功的关键,如同生物在进化过程中要避免致命错误一样。
不过,这本书的投资理念也存在一定局限性。在实际应用中,确定企业真实的 ROCE(已动用资本回报率)并非易事。企业财务报表可能存在粉饰的情况,而且不同行业的ROCE 计算方法和合理范围各不相同,这要求投资者具备深厚的财务知识和丰富的行业经验,才能做出准确判断。此外,虽然研究企业长期历史业绩具有重要参考价值,但过去的业绩并不能完全代表未来。市场环境变化迅速,新兴技术和商业模式不断涌现,曾经的优质企业可能因无法适应变化而走向衰落。
尽管存在这些不足,这本书对投资者仍具有重要的启示意义:投资并非科学与艺术的简单折中,而是对人类认知局限性的系统性防范。它从演化生物学的宏观视角出发,将价值投资从单纯的“财务分析术”提升到“生存哲学”的高度。尽管部分观点还需在实践中进一步检验,但其跨学科的思维模式足以启发投资者突破传统框架的束缚。对于那些厌倦了技术分析和短期博弈的理性投资者而言,本书提供了一条“慢即是快”的投资路径,值得深入探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