尼克森跨国内幕交易是如何被发现的?

“在并购消息宣布后几小时内,一个3-4人的FINRA小组就开始对此前几天的交易量进行分析。”

中海油宣布收购加拿大尼克森石油公司(NEXEN)的消息(7月23日)释放后不到5天,美国证券交易委员会(SEC)就获得了法院对涉嫌内幕交易经纪商Well Advantage及其他国外账户的资产冻结令。

反应堪称神速。在监管系统神速的反应中,美国金融业监管局(FINRA)渐渐浮出水面。

“在并购消息宣布的几个小时内,FINRA的调查员就迅速展开调查,鉴定非美国账户所作出的可疑交易。当天(7月23日)晚些时候,FINRA就将初步发现告知了SEC。”美国东部时间7月31日,FINRA高级副总裁、舞弊监测和市场情报办公室(OFDMI)主任Cameron Funkhouser在接受本报记者专访时表示。

作为华尔街的独立监管机构,FINRA成员绝大部分出身律师、经纪商或者交易员,被称为SEC的幕后“副手”。2007年,FINRA由国家证券交易商协会和纽交所的监管团队合并而来,目前监管包括4400家经纪机构及其162903个分支机构,还有大约630020个注册的证券经纪代表。

专职调查内幕交易和舞弊的OFDMI办公室,则在金融危机爆发后的2009年10月成立。此后,FINRA与SEC合作无间,斩获内幕交易案件无数,包括著名亿万富翁R·艾伦·斯坦福(R·Allen Stanford)的案件。

而任何涉及到海外企业的跨国交易并购案件,都是FINRA的重点监测对象。

对此,Cameron Funkhouser直言不讳,“我们的一大任务是为美国资本市场提供公平和诚实的环境。我们通过帮助SEC阻止海外账户持有人将非法获利带出美国金融系统,来达成我们的目标。”

FINRA当天向SEC报告

FINRA的行动,在中海油宣布收购消息的那一刻就开始了。

7月23日,中海油宣布收购加拿大Nexen。开盘后,Nexen股票从此前每股17.06美元上蹿至25.90美元,涨幅约52%。而此前,Nexen股票一直稳定在20美元以下。

Cameron Funkhouser和他的团队嗅到了可疑的气味,“在这类并购消息出台前,总有一定的内幕交易的可能性,而我们的角色就像是前线警察,评估潜在的违规交易。”

他透露,在并购消息宣布后几小时内,一个3-4人的FINRA小组就开始对此前几天的交易量进行分析。

FINRA拥有一个巨大的数据库和一套电子系统Sonar(the Securities Observation News Analysis and Regulation),后者帮助调查人员锁定重大的并购消息,并将这些事件和不寻常的价格波动和交易量波动联系起来。

据此,FINRA的调查人员开始监控23日之前的异常交易账户和异常交易量。

Cameron Funkhouser拒绝透露他们究竟监测了之前几天的数据,但从SEC最后披露的起诉书中可以发现,他们对Well Advantage和其他账户的交易数据至少追溯到了2012年7月12日,并且调取了涉案账户此前2年的交易记录。

SEC公开信息中记录了FINRA所说的异常交易账户和交易量,有理由相信这些细节来自于FINRA的监测:

2012年7月19日,Well Advantage通过UBS和花旗的两个账户购买约83万股Nexen股票,投入1430万美元。7月12至20日,不知名的交易商利用在新加坡的Phillip证券账户购买约60万股Nexen股票,买价约1000万美元。7月17日,不知名的交易商利用花旗在新加坡的账户购买约7.8万股Nexen股票,买价约131万美元。而对这些账户的前期交易进行调查中发现,这些账户此前几乎没有购买过

或者仅微量购买过该股票。

“我们通常会和企业接触,确定并购交易的细节,机密消息如何传达到个人,比如董事会成员、财务人员、律所和公关公司成员。我们试图确定这些个人是否和其他人有紧密联系,而后者有可能了解到这些重大的非公开信息。”Cameron Funkhouser表示。

FINRA迅速发现了问题,并告知SEC。随后,SEC开始根据FINRA提供的材料进行官方调查,并掌握了进一步的证据。此后,SEC在周五公布了有关此案的具体细节信息。

“上周的紧急资产冻结令,表明SEC在发现潜在违规行为后能够迅速行动。”他表示,“迅速冻结资产,保证这些非法获利无法迅速地离开美国,同时给予SEC进一步调查这些账户持有人行为的机会。”

因案子还在调查,Cameron Funkhouser拒绝透露FINRA的具体信息。不过他表示,接下来的调查将主要由SEC牵头,FINRA的任务暂告一段落。

SEC的“幕后副手”

尽管在过去70多年的历史中,FINRA始终保持低调,但近来密集频繁的内幕交易调查使得这个SEC的幕后帮手逐渐走入公众视野。

在包括SEC或其他监管部门调查的案子中,许多都是由FINRA首先抓出问题,并启动调查程序的。

FINRA总部位于华盛顿郊外,在纽约也有分支机构。这家非盈利的华尔街自我监管机构拥有规模不小的队伍,仅仅在从事内幕交易调查的OFDMI办公室,就有大约130名员工。

在2008年金融危机前,FINRA对金融监管没有起到足够大的作用,以至于在危机爆发后和其他官方监管机构一样受到公众投资者的诟病。随着华尔街自我监管要求的不断提高,OFDMI建立之后,FINRA的调查能力大大增强。

“FINRA对所有在美国三大交易所上市的股票进行电子监控,监控主要是两类,一是监测是否有潜在的内幕交易需要更进一步的调查,二是针对价格变动或其他异常行为下的潜在舞弊进行监测。” Cameron Funkhouser说。

FINRA所拥有的数据库看起来是其“核心机密”。此外,FINRA还用其他一些技术工具来深入了解某些具体的交易过程。

尽管Funkhouser拒绝对电子数据库透露更多,但记者发现,FINRA的会员机构对数据库的建立有不少贡献。FINRA旗下有4400多个会员机构,囊括了华尔街主要的经纪商,包括美银美林、摩根大通等。

这些来自一线的数据构成了FINRA的“情报网络”。

FINRA和SEC保持经常联络,每天分享监管情报,并在发现问题后向后者提供正式的建议书。

根据FINRA提供的数据,2011年其向包括SEC在内的各类官方机构递交正式建议书超过600件,相当于每个工作日超过2个。同期,SEC针对内幕交易案的执行量,上升了50%。仅2012年上半年,被SEC公开的得到FINRA协助的调查案件,就超过23起。

重点监测海外账户交易

尽管FINRA的调查囊括所有可疑交易,但Cameron Funkhouser在采访中多次强调,他们对海外企业、海外交易商及海外账户的交易监管更上心。这是这起内幕交易很快被查出来的主要原因。

由于客户通常隐藏在各个经纪商和账户的背后,FINRA会从客户层面上判定它是一个国内交易还是跨国交易。如果有跨国交易,也会和国际上的合作伙伴联手调查。“一旦一桩并购案牵涉到一家在美上市的企业被一家海外公司所收购,我们就必须快速行动,这很重要。”他表示,“我们试图在交易发生后的数小时内迅速介入,进行宏观层面的调查,以确定是否有海外账户进行了可疑交易。”

每一笔涉及到美国上市企业的跨国并购案子,都逃不过FINRA的重点监测。

在中海油收购Nexen案中,由于交易的一方在美国上市,另一方来自中国,而在调查过程中,无论是所有交易的账户,还是经纪商Well Advantage,都来自海外,这足以引起FINRA的警觉。

这样做的主要目的是为了不让非法获得的利益流出美国,保护本土投资者的资金安全。这是FINRA的重点任务,与SEC的理念如出一辙。

在金融危机后,保证美国本土的资金安全成为美国金融监管的重中之重。

中海油收购案将要面临的,除了内幕交易风波外,还有横跨13个政府部门的美国外国投资委员会(CFIUS)。

美国长盛律师事务所合伙人姜浩告诉记者,从法律层面讲,内幕交易一案不会影响到该收购案的进行。但他同时指出,在跨境交易上,中国还远不是一个成熟的玩家。

·7月19日,Well Advantage,UBS和花旗两账户,83万股,1430万美元;

·7月12-20日,不知名交易商,新加坡的Phillip账户,约60万股,约1000万美元;

·7月17日,不知名交易商,花旗在新加坡的账户,约7.8万股,约131万美元。

而对这些账户的前期交易调查发现,几乎没有购买过或者仅微量购买过该股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