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代艺术“点金手”大卫·卓纳
本报记者 叶慧珏 纽约报道
纽约曼哈顿,画廊云集的切尔西区。卓纳画廊(David Zwirner)画廊的双年展媒体预展正在举行,画廊主茨维大卫·卓纳在台上讲了不到5分钟,句句透露出自己过去20多年在艺术市场获得的老道经验。
他带着一点德国口音,音量不大,眼神中偶尔有一闪而过的羞怯——这在一位已经年过50岁的中年男子身上并不常见,更何况他还是这家纽约顶级画廊的画廊主。面前这个穿着卡其色裤子和蓝色休闲外套的男人,堪称近两年国际艺术圈里风头最劲的人物。在刚刚结束的2014年,他被《ArtReview》杂志的“年度艺术圈最具影响力100人”榜单中排位于第二。在这份全球艺术界最权威的人物榜单上,他已经连续两年蝉联这个位置,并且在过去10年中一直盘踞在前十。尤其是在去年,大卫·茨维尔纳的风头和受捧程度已经直逼排名第一的英国泰特美术馆馆长尼古拉斯·塞罗塔 (Nicholas Serota)。
“你必须要相信自己的直觉和判断,这一点非常重要。”作为当代艺术界的“点金圣手”,几乎每一个被卓纳画廊签约过的艺术家都会成为被纽约大都会等国际一流美术馆“相中”,其作品继而成为馆藏的“美术馆”级别艺术家。而被这样的美术馆收藏作品,一直以来都是各国艺术家的“成功之梦”。这意味着他们的作品不仅已经受到市场的认可和追捧,还很有可能在国际艺术史上留下自己的名字。
“靠直觉,而不单是理性做判断”
采访时天光明媚。在卓纳画廊那间靠近哈德逊河、富有极简主义色彩的办公室里,大卫面对玻璃幕墙的窗口坐下,开始喝一杯绿茶。
在几个街区之外的惠特尼美术馆,被誉为安迪·沃霍尔之后最重要的波普艺术家的杰夫·昆斯(Jeff Koons)同时正在进行大型的回顾展览。19街的卓纳画廊内,瑞典具象画家玛玛·安德森(Mamma Andersson)的展览还在继续。不久之后,日本艺术家草间弥生的作品也将在这里展出。
这些风格迥异的艺术家,目前都是卓纳画廊的签约艺术家。“我不是寻找某一种特定风格的作品,我也从不给艺术家划分等级。”大卫说。目前,这家国际顶级画廊拥有大约50位在世和已故的当代艺术家,就在2014年,画廊一共为艺术家们在全球20多个国家举办了38个展览,其中草间弥生的展览就占到了3个。
“我想要的作品是真正的新东西,而不是属于‘尝试’阶段的新东西。”这是大卫保持了20多年的良好品味。草间弥生在全球的受欢迎程度无需赘言,但大卫最喜欢的还是她不断地推陈出新。大卫最近一次去草间弥生的工作室,看到了一些新作品,大部分是黑色为主基调,这很新,在她之前的作品里很少见。
“我看艺术品的方式,是更加凭着直觉的(intuitive)。这些从孩提时代开始吸收的东西,对我来说十分直接,而不是基于理性思考的(intellectualized)。”他说。
大卫的父亲是德国科隆有名的画廊主,他从小在充满安迪·沃霍尔作品的生活环境中长大,因为追求音乐梦想来到纽约学爵士乐。在发现自己不足以好到可以成为出色的音乐家之后,他回到德国找了份不错的工作,并尝试自己收藏画作。慢慢地,他发现自己爱上了这个行业。
1993年,大卫正式回到艺术世界的中心——纽约,在SOHO区开了自己的画廊。他希望这完全是自己的生意,做自己的老板,有自己的艺术家,建立自己的身份认同。
“直觉”在遇到装置艺术家杰森·罗德斯(Jason Rhoades)后起了作用。画廊初创时,大卫经人推荐见到了当时并不太为人熟知的罗德斯,他照片上的作品富有张力但令人吃惊,有很长时间大卫根本不知道他在做什么,但他觉得这些东西非常新颖和开放。15分钟的会面后,大卫决定说服他加入画廊。
“对我来说,真实性(authenticity)是必须的。我希望合作的艺术家有独特的见解,只有他(她)才能做他(她)自己做的事。”大卫说。
“不要跟着藏家走”
大卫在挑选艺术家上的品味延伸到了商业领域。在这些市场潮流的判断上,大卫有着德国人特有的冷静和坚韧:“你必须要相信自己的直觉,懂得教育艺术品的收藏者,而不是跟着他们走。”
“我很幸运,进入国际当代艺术市场时,这个门类的作品正在一路上涨。”他说。上世纪90年代初,梵·高的《加谢医生的肖像》被日本藏家以8000多万美元的价格购得,此后随着日本经济紧缩,全球艺术品市场都萧条了几年,到1993年开始露出复苏的迹象。而在茨维尔纳看来,这一波增长一直持续到现在。
十年前,茨维尔纳意识到必须让自己的画廊尽快发展壮大,因为只有顶级画廊才能真正参与争夺顶级艺术家的竞争。
即便是在最为糟糕的2008年金融危机期间,由于接了许多拍卖行原本的生意,他的画廊业务仍在增长。目前,卓纳画廊在艺术品二级市场也拥有稳固的市场份额。
富有远见是其画廊不断发展的关键。“极简主义是最近伟大的新事物,将现代主义带入符合逻辑的判断。”目前,大卫在致力于推荐极简主义画作,因为他认为这一流派作品的市场价值完全被低估了。他抬头指着对面一条街上的那栋红白相间的古怪建筑说:“这是诺曼·福斯特(Norman Foster)设计的建筑,他的设计理念背后就有极简主义的思路,看上去没有装饰,非常几何化、材料化——这种思路和极简主义艺术家的十分相像。”
他觉得,极简主义和波普艺术几乎在同样的时期出现,但是后者目前的价格非常高,这显然不公平。他说,两者对于艺术史的贡献是相同的,极简主义不仅改变了观看的方式,也改变了思考的方式,目前极简主义已经逐渐得到更多认同。
“我不知道下一个新潮流是什么,但是我相信互联网可能正在对视觉艺术界产生重要的影响。互联网这种随时可以切换感情的极度冰冷的媒介,可以创造出一些极度冰冷的艺术,这是新的东西,人工的艺术。”他说。
也许是因为这样的原因,他开始为下一个十年进行投资,比如选择年轻的影像艺术家乔丹·沃夫森(Jordan Wolfson)。
在这些市场潮流的判断上,大卫有着德国人特有的冷静和坚韧:“你必须要相信自己的直觉,懂得教育艺术品的收藏者,而不是跟着他们走。”
大卫说,保持和博物馆同步的判断力尤其重要。博物馆可以提供一个更客观的第三方标准,如果告诉你某人的作品在纽约当代美术馆(MoMA)展出,当然和仅仅说他的作品不错完全不同。如果一个艺术家只有收藏家和拍卖行支持,那只能做流行艺术家,不会走很远。
这也正是他认为亚洲市场目前缺乏的重要元素,就是一些世界级的博物馆,博物馆要有高端的作品来教育观众,同时有融资能力举办世界级的展览。
大卫目前仍对亚洲市场犹疑不定,不过他会在未来两年内充分考察,并决定是否要在亚洲开设画廊:“未来十年中国市场会发生很多有趣的事情,而现在是开始观察的好时机。”
当然,大卫要做出的决定不止这一个。“我在想是否要把我的工作天数,从每周六天改成五天。”这位刚和家人从哥斯达黎加度假归来的画廊主想了想,随后摇头说,“还是算了,我喜欢我的工作。”(编辑 董明洁 孙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