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有一天,你会对身旁的一切厌烦。絮叨的糟糠、心怀叵测的同事,看不到出路的生活,以及看不到尽头的工作……生活的轨迹不可逆,人生只剩下躺着做梦的乐趣。
这种情况,现在流行的说法叫“中年危机”,依我看竟是当下社会中间层的普遍性危机。其实,问题并不仅仅来自经济、社会、家庭或年龄本身的压力,还有一个重要原因,就是这些年来被灌输的某种价值、认知与真实生活状态的差异。我们这些不时会沮丧和绝望的成年人,是因为对世界曾抱有太高的期待。
两部表现大叔们“中年危机”的电影《港囧》和《夏洛特烦恼》正是对这种社会心理的准确把握和隐喻。美好的是记忆,是梦想,而现实只会让人焦灼和无力,内在的撕裂感构成了戏剧的基本冲突。
两部电影的共同归宿,最终都是向现实妥协,但主人公的姿态仍有差别。《港囧》里的徐来,到最后一刻之前,都没有放弃挣扎和努力,而“特烦恼”的夏洛,基本始终以天马行空的扮演和幻想掩盖自己在现实中的“失意”。向家庭的回归,保证了这两部电影的三观正确,但“中年危机”是否能够因此而克服,却未必会有简单明了的答案。这两部电影,都适合组织家庭观看,不管治不治病,总是能群体性的心有戚戚焉。
有意思的是,情感的分享是以喜剧的方式来完成,而《夏洛特烦恼》对于喜剧这种类型确实有独特的把握。如果说《港囧》面临着超越《泰囧》的自我期待,所以有些用力过猛;《夏洛特烦恼》则因为同名话剧的铺垫而显得游刃有余。几年前,我曾经看过话剧版的《夏洛特烦恼》,故事主线固然简单粗暴,但颇得周星驰的神韵,演员表演虽夸张却风格鲜明,连龙套角色都戏感十足,让人印象深刻。再加上节奏密集的笑点和几个经典无敌的段子,电影《夏洛特烦恼》只需照搬原剧,其成功都是意料之中。
不想用所谓商业化或者非商业化的标签来定义开心麻花系列作品,应该说,他们是实实在在和观众直接互动的过程中成长了自己。他们的表演是对专业戏剧技巧的娴熟运用,同时又比很多同行更接地气。这次话剧改编为电影,是一次水到渠成的突破,当然艺术得失很难简单概括。剧场里的真实表演,是在和观众的呼应中产生,所以显得气韵连贯,节奏松弛而洒脱;同样的表达搬上银幕就难免会偶尔独自游离,因此略显跳跃或沉闷。原本两个多小时的话剧,给予了故事以展开的可能,也给了情感足够的铺垫;目前的电影版本则因为情节和段子的删减,所以在逻辑和情绪上会出现断点。但电影对于原剧,也有超越和丰满。那个两次出现的平移镜头,扫过每个小伙伴的房间,不仅是满满的时代记忆,更是高仿真的生活气息。这个类似的长镜头曾经在电影《功夫》里运用过,当画面扫过猪笼城寨每家每户的时候,堪称神来之笔。结尾处,表现夏洛和老婆亲热的蒙太奇,更是以影视之长突破舞台之短,把好笑又催情的表演强调到了极致。
虽然《夏洛特烦恼》是非常低姿态低视角的作品,但是对于道具、画面、音乐细节的雕琢却认真有想法所以具备了被反复观看和挖掘的价值。同时,其表达方式和情感结构、逻辑高度吻合,因此,观影过程中很容易就会被代入剧情。影院里,有我这样随时捧腹的大叔,也有不少以纸巾掩面的少女,我们围观别人的梦,其实也是体验自己的梦;看到别人比自己过得还要危机深重,于是也获得了某种心理平衡。所有被解构掉的东西:学校、家庭、事业、爱情、亲情、友情,最终又能被简单粗暴的修补回来,这仍是周星驰的套路。
当然,关于“中年危机”,电影其实没有给出真正意义上的解决方案,观众会有所触动,但多止于浅薄的自省。这是个颇具讽刺意味的话题,因为除了在电影院里一场春梦,似乎并无其他更好的选项——所以,拒绝改变还不如享受平庸。但对于国产电影而言,转向还是已经悄然发生;改变的重点不在于喜剧还是悲剧等类型,现实还是魔幻的题材,而是,我们好歹开始关注生活中的人了。(编辑 李二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