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近“世界上最会画胖子的艺术家”
83岁的老头无论走到哪里都有一大批粉丝。
自然,他是世界上最重要的在世艺术家之一,而且他的才华和他作品中的胖子一样讨喜。
这位哥伦比亚艺术大师——费尔南多·博特罗,尽管是首次在中国内地办展,但却不是第一次感受到中国粉丝的热情,前年在巴塞尔香港VIP预展的现身,已经被索要合影和签名的人群围得水泄不通。
博特罗这次带来了几乎囊括毕生重要作品的百件绘画,中国国家博物馆里展出的81件大幅油画和15件画布素描,集中呈现了博特罗半个世纪以来勾勒出当代艺术重要轨迹的独特风格,和对体积与色彩的不懈探索。
肥硕臃肿的体积和艳丽精致的色彩
就像伦勃朗的光线,波提切利的线条,凡·高的色彩一样,每个艺术家都有自己的侧重和擅长。博特罗则通过艺术变形和夸大,用体积感来完成自己的风格化造型。
尽管创作的主题各异:有他突出表现的拉美生活、静物系列、斗牛系列、马戏系列、经典再现系列、素描作品等,但画面中圆鼓鼓的、甚至臃肿的造型始终贯穿其中。作品中无论男女,都肥硕无比,丰臀厚体,线条圆润,色彩艳丽,并且在极其夸张人物形体的同时,博特罗还有意将手足五官的比例缩小,使画面看上去更加诙谐滑稽。
如马戏系列中的《斗牛士》,不仅在博特罗的笔下找不到一个转弯的棱角,本来代表力量感和搏斗性质的斗牛士一角,也被夸大的体积和身体比例变得风趣可爱。博特罗对色彩的掌控几乎与他对体积的运用匹配,薄笔平涂的蓝色背景干净明亮,与斗牛士的蓝色衣服还在一个色系,处于前景突出位置的袜子和领带却大胆地选择了对比色,撞色的效果让画面更添幽默趣味。
而热衷“临摹”古典大师之作的经典再现系列,也是让大众最容易记住的“那个画胖胖的蒙娜丽莎的画家”,他重现过扬·凡艾克的《阿尔诺芬尼夫妇像》、委拉斯贵支的《宫娥》、达·芬奇的《蒙娜丽莎》等经典之作,同样,“博特罗式的体积”置换掉了原作中或严谨、或神秘的氛围,看到的只有博特罗特有的语言符号。
哪怕是他笔下的静物,也没能逃过粗犷圆浑,又肥硕精致的体积感。如《蓝咖啡壶静物》中臃肿逗趣的蓝色咖啡壶,甚至是桌上本该锋利却不见棱角的水果刀,《红花(三联画)》中近乎由两个球体组成的花与花瓶,《吉他静物》中充满童趣的胖吉他和看似软绵的书本,都看上去诙谐稚气又有一种体积带来的美感。
这种持续一生的审美不能不让人好奇博特罗在现实生活中的偏好。83岁的老头谈及此问题时依旧风趣:“你见过我的妻子吗?她可不胖。在我的一生中,我交往过的女朋友都是很瘦的。艺术中的美和现实中的美是两回事。没有什么比画一个美丽的女人更肤浅的事情了。艺术中最美丽的肖像常常是丑女人;如果你画了碧姬·芭铎(Brigitte Bardot),那可是个大灾难。画日落,你需要远离日落;如果你真画了日落,那你可有大麻烦了。”
视觉愉悦背后的现实遭受
虽然没有晦涩难懂的语言符号,和需要层层剥离的创作理念,甚至看上去如糖果般可爱的画面,会让人以为这是一位出身优越、生活无忧的艺术家,但遗憾的是,艺术往往诞生于此——不是痛苦便是反差。
博特罗出生于哥伦比亚第二大城市麦德林,那里曾是绑架、贩毒、谋杀等非法暴力活动的代名词。4岁丧父,为摆脱贫困而进入斗牛学校,立志成为一名斗牛士,但博特罗很快发现,绘画更能反映人类强烈地抗争精神。在亲友的资助下,博特罗转而投身麦德林画院潜心习画。
很快,天分过人的博特罗在16岁便首开个展,19岁开始卖画。1957年,博特罗在华盛顿举办个展,一炮而红,展览第一天所有作品被订购一空,从此声名鹊起。
正因为他的成长经历,他作品中的“胖子”则往往被理解成为对贵族和中产阶级的反对、讥讽。但他自己却说:“我画的不是胖子,而是想通过现实题材来表达一种体积带来的美感和塑性,艺术是变形和夸大的,跟胖子没有关系,不只是人,我画的动物、水果、乐器也都是胀鼓鼓的。”
不过,人们的理解并非牵强说辞,这与博特罗近十五年来创作中对社会事件的反应与批评有关,至少有170件作品是涉及此类题材的。
例如2003年伊拉克巴格达阿布格里小镇(Abu Ghraib)的美军虐待俘虏的照片被公布于世时,博特罗很快作出了回应。当时年已73岁高龄的他公开指责发生在巴格达监狱的耸人听闻的事件。这是一个轰动性的主题,总共包括素描及油画48幅。他没有用血腥可怕的画面来渲染,相反,仍旧艺术性地运用了一贯的壮硕胖大的角色来表达这个事件。疯狗在狂追那些裸体的囚犯,胖重的裸体被捆绑着,一个压着一个,遭受鞭打、忍受羞辱、血迹满身、被迫穿上女装……
实际上,真正的反差是在视觉所带来的愉悦感背后,博特罗将他对他的时代所遭受的自然灾害、屠杀、虐囚等现实,强烈而深刻的融入进了作品。他的具象自然不是传统的写实,对人性的强调是不可忽略的解读。
内容是民族的 艺术是世界的
博特罗十分强调“只有民族的才是世界的”。他在谈到自己的作品时表示:“我的作品突出的是哥伦比亚民族的特色,而通过色彩、体积等元素来形成一种世界的语言,让来自不同国家的观众所接受,每个民族都会有‘集体无意识’的共性审美观,当作品符合民族的共同审美观,且同时能够被其他民族读懂与欣赏时,则世界性的艺术接受就会产生。”
就包括在被问及为什么笔下的人物无论男女都是同一张脸时,博特罗也认为这是一种世界性语言的需要,“就像在埃及绘画中有一种图像的原型,在拉丁美洲的艺术中也同样有一种原型,其他艺术中也是如此,例如鲁本斯的绘画中很多人物的形象都相似,长得很像是兄弟姐妹,男人有类似的鼻子,女人有类似的头发,形成的是一种世界性的语言。”
艺术家刘小东谈到他在1993年认识的博特罗也提到:“那时在美国MOMA看到了非常全面的拉美艺术展,同时展出的还有塞尚等艺术家的展览。拉美的艺术将很多词汇融入个人情感、民族历史和个人人生。那个时期在纽约大街上有博特罗的大型雕塑,美术馆和画廊充斥着他的作品。他的绘画承载着很深的西方文脉,从文艺复兴的佛朗西斯卡到毕加索,吸收了很多有趣的东西。每个艺术家都有自己的人脉。博特罗作品中塑造的体积感,正是西方绘画中最重要的因素。艺术不仅仅有民族的内容,还在探讨艺术的本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