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话“十三五”：下一个五年中国金融核心命题

主持

杨志勇

中国社会科学院财经战略研究院财政研究室主任研究员

对话

李怀珍:中民投总裁

胡建忠:中国长城资产管理公司副总裁

林治洪:恒丰银行行长

顾秉维:广州基金副总裁、汇垠天粤董事长

11月28日,在21世纪经济报道和清华大学五道口金融学院《清华金融评论》联合主办的第十届21世纪亚洲金融年会之21世纪银行论坛对话上,来自民营投资公司、资产管理公司、银行、基金公司等业内专家围绕“十三五”关于金融的文件,结合所在机构的实际情况,深入讨论和交流,畅聊下一个五年中国金融核心命题。

中民投“产融集团”计划

杨志勇:“十三五”规划的建议提到,要加快金融体制改革,要提高金融服务与实体经济的效率。请谈谈在“十三五”时期,结合你们的工作,分析对金融成长的一些看法。

李怀珍:中民投目前正在探索“产融集团”的创新模式,核心思想就是“用金融的思想做产业,围绕产业布局来做金融”。近两年来,中国社会资本、民间资本发生着令人欣喜的变化,谁也说不清楚民间资本的规模有多大,但近来民间资本在流动上呈现一些新的特点。

第一个是“向外走”,走到“一带一路”沿线;第二个是“在中国怎么走”,走向国内新的战略区域和空间,包括像长三角一带、京津冀协调区等战略区域,还有“一带一路”,民间资本能有效地对接“一带一路”相关的区域和省市。

而流向的产业亦有所变化,一个月前,我参加了对民营企业发起的未来三到五年的项目推介会。项目推介会大概有300多个项目,投资额度为9000亿-10000亿元人民币。粗略地进行分类,大体有五类:第一类是市政建设,第二类是医疗养老,第三类是文化设施,第四类是生物工程、信息技术,第五类是大型的农田水利设施。现阶段民间资本也在悄然向上述领域流动。

在具体流出形式上也发生了变化:其一是由分散向集中转变;其二是由自发向规范转变;其三是由产融的物理结合向产融的化学结合转变。

中民投于去年8月份刚成立,由全国工商联发起成立的59家全民营资本组成的第一家专业的投资公司。但在过去一年多时间里,中国已出现不少省级的投资企业,像浙江的浙民投、厦门的厦民投、苏州的苏民投、广州的粤民投、北京的中民投等,已完成筹备或正紧锣密鼓筹备中,我们备受鼓舞。

此外,有两点变化值得注意,其一是多层次的资本市场,大量的原垄断领域更多向民营资本开放;其二是“两率”——汇率和利率的逐步放开。

联想“十三五”精神,个人判断,未来将由民营资本主导,或者由民营资本参与的融资模式将会发挥越发重要的作用。

由此提出“五+”的创新融资模式,第一是“大平台+小平台”,中民投是大平台,但是做若干项目时,均由若干个小的资本组成;第二是“民营资本+国有资本”,只有民营资本还不够,制度活,但是国营资本效率强,应该互相结合;第三是需要加杠杆,需要引入银行、保险等金融机构以发挥资本的核心作用;第四是“市场+政府”,只有市场不行,仍需要政府的引导。最后,做实业和金融一定要高度结合,应该用金融的思想做产业,围绕产业做金融。

探索金融资产配置“密钥”

杨志勇:强调金融思想做产业,强调两翼齐飞,产融结合,特别这里提到“五+”,是非常全面的,良好的经济生态和社会生态都非常重要。生态需要各种机构的成长,下面请胡先生讲一讲体会。

胡建忠:非常赞同前面嘉宾的想法。今天话题是讲“十三五”的议题,究竟“十三五”的金融核心命题到底是什么呢?

过去一段时期,中国金融的核心问题是金融资源的配置效率比较低下,因此,金融的核心命题是提升金融资源的配置效率。

配置效率不高表现在哪呢?简单归纳,货币存量大,但实体经济缺钱。此外,虽然央行多次降息,但企业的融资成本还比较高。而且,直接融资速度较慢,且债券融资占比较低。与此同时,间接融资比例太高,银行体系风险聚集较多,不良资产的比例也较高,分业监管的效率也存在问题。

怎么办呢?首先,加强金融市场体系建设,尤其是建立多层次资本市场;其次,完善定价机制,推动利率市场化、汇率市场化,提高企业对利率和汇率的敏感性;第三,促进金融业的开放。

银行、证券、信托等机构都通过增量支持经济,资产公司则通过盘活存量支持经济。“十三五”将增量放在新兴经济,重点放在盘活存量,通过收购银行和非银行的不良资产,使银行体系减负,通过并购重组以回升,也就是说,通过资产公司的各种“工具箱”,能使社会资源配置效率更高一些。

杨志勇:资产管理公司的存量问题特别重要,对各种机构也非常重要。比如银行业,未来如何转型升级,直接关系金融业的走向。下面请恒丰银行行长林治洪先生分享他的体会。

林治洪:虽然“十三五”关于金融不到100字,但是内容还是比较多的。

在“十三五”规划中,一是深化金融体制的改革问题,包括银行要服务于实体经济。二是资本市场高效、透明,大力发展直接融资。最后的结果是把杠杆降下来。

第一,金融体制深化改革的事情。利率市场化、金融的脱媒、互联网的冲击,以及实体经济目前从高增长向中高增长转变的发展态势,这对金融业来说都是非常巨大的挑战。现在银行面临着利润的断崖式的下滑。在经济转型的过程中,银行也必须转型。我对中国银行业未来的发展充满希望,毕竟在全球中国经济增长速度相对仍是高增长。

我看了一下银行的转型,基本上方向都差不多。但未来一定是差异化定位、错位化定位,找到适合自己的定位是非常重要的,这也要看自己的资源、专业能力、风险偏好等,要在哪个区域去发展,区域大家都比较清楚,京津冀、长三角、“一带一路”。然后在区域中,选择什么企业、行业、商品、领域,我觉得这是非常重要的。在大的行业中,一是过剩行业,如地产,在转型升级过程中银行锁定成本。另外在战略新兴行业中,重点是新能源、新材料、信息、生物、高端装备制造。行业也比较多,不可能一家银行全都选择。

因此,要知道自己适合做什么,做出自己的特色。然后把内功练好,所谓内功就是定价流动性管理、资产负债管理、风险管理、产品和服务能力,另外公司制度、激励机制非常重要。我对银行业充满信心,但银行要做特色化、差异化。

第二,资本市场,我也对中国资本市场充满信心。中国经济有个最大的问题,就是杠杆太高。杠杆太高,则成本太高。

而现在,政府杠杆、银行杠杆、企业杠杆都比较高。政府还是把脉比较准的,降杠杆是个大问题。中国经济毕竟还是6.5%以上的增长率,所以未来资本市场一定会有大发展。

金融政策滞后造成的高杠杆

杨志勇:林行长充满信心,也给我们带来了新的动力。银行业,或者金融业,有跟财政交叉在一起的,比如地方债、地方融资平台,地方政府怎么投资、融资,大家也非常感兴趣。下面请广州基金副总裁顾秉维讲讲体会。

顾秉维:刚才提的关于政府债和政府投资,也是很大的问题。

第一,“十三五”关于金融的论述,包括发展多层次资本市场,提高直接融资比例。产业基金的主业就是股权投资,通过多层次资本市场,通过直接股权投资完成去杠杆。

降低杠杆的事情企业在做,政府也在做。基金可以做的,便是为政府提供去杠杆服务,用城市发展基金产品为政府减少直接的地方债,用股权投资覆盖原有政府向银行借的直接债务,以及银行间市场发行的地方债,这是基金可以做的贡献。

我个人对“去杠杆”有另一种理解:政府也好,企业也好,中国经济高杠杆化在全世界是绝无仅有的。现在大家都在批判这种现象,但为什么会出现这种局面呢?

直接原因是对银行的政策,对银行资金不得从事股权投资的硬性规定,对所有银行资金贷款用途做出极其严格的限定,这直接导致大量企业的投资只能通过短融、长投,加之资本市场发展之后,导致企业的资本金进行长期投资,这是导致企业高杠杆的重要原因。政府也一样,滞后的金融政策造成了高杠杆的情况。

第二个原因是经济30多年的持续高增长,需求旺盛。不管是资本市场、企业,还是政府层面地方债,以43号文为代表对地方债的强烈约束,这个问题突然显象化,这是由于经济增长的突然失速。通过发展直接融资,以基金为代表的股权投资,这是有效手段。

至于供给侧改革,我认为,在产业转型升级的过程中,要素供给价格急剧飙升,导致产业竞争力下降。土地由于财政政策,造成房地产在过去十几年的高速增长,地皮价格、土地成本飙升,人口下降,劳动力的供给价格飙升。此外,资金的价格长期高企,货币政策效率较弱,这是结构性的问题,对于国企、政府,银行天天追着送钱,但是实体企业拿不到钱。近期高层都在提供给侧改革,是因为需求管理政策、财政政策和货币政策走到了很尴尬的地方,短期之内能操作的空间非常有限。金融业的核心问题是如何降低资金、生产要素价格,进而提高经济的竞争力。

杨志勇:谢谢顾先生。中民投做了很多事情,比如房地产,国内房地产行业现在面临着很多问题,但海外的不一样,您分享一下投资体会。

李怀珍:宏观形势不管是往上走抑或往下走,哪一个产业都会有机会,关键看怎么做。很多人不看好房地产行业,但里面其实也有机会。像我们大股东所言,搞地产盖房子只是一个壳,他更看重是盖房子以后所衍生的需求,那个小区15万人,围绕15万人的需求把物业都做起来。我们做地产有两个概念,一个是金融地产,这块地是资金、资本集聚的高地,也做物业,通过线上和线下结合。

“十三五”的发展机遇和挑战

杨志勇:每个行业在每个时候都有机会,人是非常重要的。其他三位面对“十三五”的发展机遇和挑战,都有什么想法?

胡建忠:危险都有机遇,下行也有机遇,扩张资产最大的问题是下行,最大的闪光点是资源配置不当,不同的人感受不一样,价值提升空间和挖掘空间也不一样。现在中国现有体系存量盘活非常少,产能过剩是因为市场消化有些问题,通过大企业、龙头企业整合小企业,去规范市场和价格,当然小的企业也要创新。在经济下行当中,存量盘活当中机会还是很多的。

林治洪:恒丰银行资产约是1万亿,从中型全国性股份制银行来看,危机就是机会,在银行转型的过程中,中小型银行机会更大,为什么?因为像船一样,小一点,调头比较快。挑战在于一是能否顺利转型;二是信用风险,因为各家银行的不良率和不良资产都是双升。在这种情况下,谁能尽早地走出低谷,就占有了先机。

顾秉维:“十三五”定了金融改革的调子,像广州基金专门从事股权投资的基金来说,危机当然很多,整体经济环境的恶化这是危。但是更大的是机,包括证监会对并购政策的拓展,大量旧的企业淘汰,新的企业冒出来,对我们利用资本市场快速地实现产业整合,对我们基金业是极大的利好和重大的机会。

杨志勇:因为时间的关系没办法再展开,用一句话对“十三五”中国金融命题的看法。

李怀珍:中国未来五年民营资本和社会资本发挥的作用会越来越大,我坚信这一条。

胡建忠:“十三五”期间核心命题还是提高金融资源配置的效率,把增量的资源用到新兴产业,用尽一切可以采取的措施和手段盘活存量。

林治洪:中国银行业还是要把握国家大的产业政策的趋势,大的潮流,以稳健合规经营为基础,在转型过程中一定会取得非常好的成绩。

顾秉维:我们基金坚持股权投资,扶持企业,让基金与企业共同成长。(见习记者谢水旺整理报道)(编辑 李伊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