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中国经济运行放在历史广角镜下考察

重视从历史与现实结合的角度研究21世纪中国宏观经济,至少应有两点意义。一方面,21世纪初期中国经济超预期追赶的展开过程及其不同侧面表现,无论在深化拓宽对开放宏观经济重大问题学理认识方面,还是在对正确把握当代全球经济格局演变的驱动力量和现实机制上,都提供了很多鲜活重要的经验事实与素材。历史与逻辑具有统一性,认知当今经济变革大时代的内在规律与逻辑,应有历史演变的观察视角。

另一方面,近年中国经济经历改革开放以来持续时间最长的一次减速调整,目前仍面临下行压力考验。就如何看待目前形势与展望前景而言,无论学术界还是在社会上都存在较多分歧。在经济形势“乱花渐欲迷人眼”的背景下,借鉴中国宏调史观察视角,重视从系统分析早先扩张阶段的失衡因素形成机制与特点入手,结合当前现实情况,探讨认识本轮调整为何难的实证根源,对正确把握经济未来走势不无裨益。

——摘自卢锋《宏调的逻辑》自序

中国经济仍旧是全球热点,只是风向有了变化。

过去三十多年持续高速增长的中国是全球经济增长引擎,一旦这个引擎减速,全球也有一种深深的担心,昔日的中国红利是否有可能变为中国风险?在外界来看,中国经济的变化似乎是一夜之间呈现的,2015年沪深股市的巨大波澜以及“8.11”汇率改革等近期政策更显得这一变化颇具有戏剧性。然而现实却并非如此,如果我们拉长观察的时间线,以历史的眼光来审视,那么当前中国经济的诸多现象,其实是过去十年经济运行轨迹的一个必然结果,北大国家发展研究院卢锋教授的新着《宏调的逻辑》恰为我们提供了这样一面镜子。卢锋对21世纪中国开放宏观经济成长运行观察思考的梳理,体现了其结合历史演变背景来分析探讨宏观经济形势的研究习惯。

当我们谈论宏观经济时候,总以为是在谈论当下,聚焦于年度季度甚至月度数据,如此当经济短期周期与长期周期叠加之际,很多问题总会让人无所适从,此刻,以历史映照当下是一个很好的思路。卢锋认为,历史与逻辑具有统一性,认知当今经济变革大时代的内在规律与逻辑,应有历史演变的观察视角。他认为从历史与现实结合的角度研究21世纪中国宏观经济有两方面意义:首先,将中国经济的经验放置在历史背景寻找其地位,“21世纪初期中国经济超预期追赶的展开过程及其不同侧面表现,无论在深化拓宽对开放宏观经济重大问题学理认识方面,还是在对正确把握当代全球经济格局演变的驱动力量和现实机制上,都提供了很多鲜活重要的经验事实与素材”。其次,伴随着中国经济的减速,对于中国未来的考验也要求必须梳理历史昭示未来,“借鉴中国宏调史的观察视角,重视从系统分析早先扩张阶段的失衡因素形成机制与特点入手,结合当前现实情况,探讨认识本轮调整为何难的实证根源,对正确把握经济未来走势不无裨益。”

宏观经济和宏观经济学之间存在着不小的分别,当今宏观经济学日益理念化,越来越完备的数学形式在获得强大学术生产力的同时,似乎也离现实中宏观经济的距离也越发遥远。理想的经济学,本该是数据、历史与逻辑三者的统一。作为学院派,其优势正在于长时段与框架,《宏调的逻辑》做出这方面的探索,也对这十余年的重要财经事件做出了学理梳理,如“98通缩”、2004年宏调、汇改一波三折、通胀通缩变奏、2007年通胀标本、中美失衡以及2009年的四万亿政策等等,就此卢锋也在本书中提出了一系列反问与思考:如果中国经济增长真得仰仗外需,那么又该如何解释国际金融危机后中国总需求率先V形回升?为什么一段时期中国宏观经济运行“易热不易冷”,而宏观调控政策却治冷易治热难?如何看待宏调工具选择上表现出来的“十八般武器”一起上的宽泛化特点?如何看待产能过剩对宏调政策的分析支持含义与实践效果?如何看待货币过量冲击下不同物品价格的响应特点?积极宏观政策与刺激政策是一回事吗?如何理性评估“4万亿”刺激利弊得失?

诸多经济现象背后,主线之一仍旧在于宏观调控的演进。以历史眼光审视中国经济,对于经济周期以及政策效率也会更为深刻。卢锋回顾了“十一五”、“十二五”十年中国宏观调控的阶段性演变,指出宏观调控在对象内容、部门主体、手段工具等方面都比较宽泛化。不可否认,这些特点也有时代特征,动机不同,其结果也不同,但随着经济的变化,以往宏观调控手段的掣肘也显现。在深层改革滞后大背景下,一方面具体调控效果不佳,如行政主导对于钢铁行业的产能过剩治理,多年以来收效甚微,也造成了诸如铁本事件之类的民企悲歌;另一方面,过于宽泛化宏调架构与做法,也会造成选择性宏观调控,而这也是滋生权力腐败的根源之一。

时光飞逝,转眼间改革开放即将迎来四十周年,此前国人对1978年之后三十多年的经济发展成就津津乐道,意气飞扬,但是最近十年的社会急剧变化也在揭示,过去三十多年的经济在高速增长之外,也埋下了很多社会矛盾的隐患。以往政府对于经济的掌控能力被认为是制度红利,如今这一能力也遭遇了更多质疑与更高程度的挑战,此刻重温中国政府的宏观调控历史有其必要,《宏调的逻辑》等着述恰对此提供更多思考。卢锋多次提出,在转型经济环境下,政府管理与干预经济在短期内实际拥有较大的选择自由度,其利弊互见。这是宏观调控的开始之处,也是宏观调控的无效根源,亦如地方竞争由经济锦标赛逐步蜕变为逐底竞争,曾经的成功如何变成今日的多重矛盾,这是历史最能给予启迪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