证券时报记者 张杨
北京这个城市,带着首都的烙印,不光有现代化的建筑,更有着深厚的文化底蕴。她既高大上,又接地气。大多数时候,她以极其包容的姿态,接纳着每年千千万万涌入这里的“北漂”。
我家所在的小区,是一个非常别致的小区。低密度住宅,住户不多,环境优美,一年四季种满了各种植物,春天的玉兰,初夏的丁香,秋天的枫叶、银杏和挂满枝头的柿子,冬天的松柏冬青。不论哪个时节,白天都有老人在小区空地上晒太阳,一到傍晚就是孩子们的天下,小的由母亲抱着,大的踢球玩耍,打打闹闹。应该有许多人跟我一样,一住进这里来,就感觉再也不想搬走了。
我搬到这里,已经是几年前的事了。住在这里,日子平淡,时光倏忽而过,竟一点不觉得漫长。唯一不平淡的,是在这几年里,小区的房价已经翻了好几倍。我家对门,也已经前前后后换过将近十家住客。多则一年半载,少则几个月,平日里没什么交集,偶然在电梯里遇到,方才发现,对门竟又换了人。是的,对于北京来说,这样的现象到处都有。对于北漂来说,搬家也不是什么稀罕事儿。住在这种大都市的商品房里,经常是住几年也不知道邻居住的是男是女。但时间长了,总免不了有些打照面儿的机会。
记得刚搬来不久,对门也刚搬来一对儿小两口。他们搬家那天,沙发茶几七零八碎儿的东西堆了一楼道,刚出电梯的我侧了侧身才得以挤进家门。这应该是新婚不久的一对儿,我想,那半个人高的婚纱照还很新,斜倚在一堆杂物中,显得有些突兀。不久,便是经常听到对门儿吵架拌嘴的声音,男的嗓门儿洪亮,女的声音尖细,谁也不比谁分贝低。这俩住了半年就搬走了。搬走那天,也是七零八碎儿的东西堆了一楼道,里头还是竖着那张婚纱照。
再后来搬来一家三口,一对夫妻,外加一个小男孩。女的经常遇到,比较健谈;男的就偶然见过几次,面相阴沉,似是不好相与的,也就没说过话,见面点个头而已。据女的说,男的经常出差,她一个人带孩子,半大小子正是狗也嫌的岁数,比较闹腾。此外就没啥印象了,我甚至不记得男人的长相。大半年后,这家也搬走了。临走时,电梯里刚好遇到女的,说要搬去上海了。
许久以后,约莫有几个月吧,新邻居早就住进来了,我都快忘了这一家三口了。忽然有个周末,来了俩片儿警,询问之前对门一家三口的情况。形容了半天,终于唤起了我对这一家三口的记忆,零零碎碎的。警察说,这家男人涉嫌诈骗,跑路了,警方正在调查,找邻居问情况来的。长这么大,头一次知道与自己家住对门的人是个嫌疑犯,心里有点异样。
一家三口搬走之后,来的是三个老外,感觉像是合租,肤色和口音都不一样。上次那一家三口的事情我很快淡忘了,很大一部分原因是,我开始和对门的仨老外“斗智斗勇”。老外热情奔放,每个周末都在家里搞party。一大堆人涌过来,配着音乐,又吃又喝又嚎又跳舞,直到深夜才散场。然后又开始扫地拖家具收拾东西,到后半夜才能消停。这种情况每个月总有那么两三次。再就是看球,经常半夜了对门还能传出喝彩声,伴着拍桌子拍球,大声唱歌。让我这个足球白痴隔着门都能感受到赛场的氛围。有时候想想遇到这种闹腾的邻居也挺好,让这本来孤寂的城市生活有了些色彩。
再后来,又来了一对小两口。这是跟我共处的时间最长的住户了。一对小两口,女的高,男的矮,都在附近上班,都比较和善。后来两人有孩子了,是个小姑娘,再后来,孩子的姥姥姥爷过来照顾,于是最初的一家两口,变成了一家五口,热热闹闹。白天大人上班,一双老人在家里带孩子,也是女的高,男的矮。偶尔有孩子咿咿呀呀的声音,和各种逗孩子的音乐传出。除了声音,我们似乎再没有交集。直到有次夜里,楼道门禁忽然坏了,开始乱响。那阵子治安有点不好,我以为来了坏人,就开始害怕,然后大叫起来。对门老大爷挥着扫帚就出来救我了,方才发现是虚惊一场。而当时的我,却感到了许久没有的,邻居家的情谊。
几年里,对门换了好多住户,来自全国各地,有着各自的故事,过着各自的生活。如今房价越来越高,普通家庭在北京买房十分不易。日子是自己的,即便是租房,也应该认认真真,过得精彩,活得快乐。我希望住在我对门的人们,都能在这里找到家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