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施家的新闻大多以这条消息作为开始:
“江湖传闻,‘钻石家族’去澳门赌博输了15个亿,借媳妇家8000万元也输了,儿子离婚,企业破产!”
这是2月9日,在无锡本地著名网站“东林书院”论坛上,一名网友的帖子。猛帖一出,围观无数。
“钻石家族”指的是无锡当地经营蓝忆珠宝与钻石家族两个品牌的施家,家族里的施寅寅在一年前风光大婚,法拉利、兰博基尼、保时捷、玛莎拉蒂、宾利等名贵跑车组成迎亲车队,被网友称为“无锡最牛X富二代迎亲车队”,婚礼照片曾在多个论坛流传。短短一年时间,施公子又一次成为舆论焦点,只是这一次,他不是以令人羡慕嫉妒的拉风形象出现,而是被贴上了“败家”、“赌博”、“跑路”等令人耻笑的标签。
曾经年少爱追风
施寅寅被称为无锡最爱炫富的富二代。坊间都知道,施公子开最炫的跑车,戴最闪亮的名表,用最新款的限量版手机。
施寅寅也承认自己的爱秀爱现,他的标志性车牌“苏B48888”在不同的豪车间辗转,从奔驰SLK200到保时捷CaymanS到法拉利F430到保时捷Targa4到雷克萨斯IS300再到宾利GTSpeed,他难以自拔于在街头呼啸而过的感觉。恐怕他自己也很难说清楚,这件事里最令他享受的是什么,是开着几百万的车的虚荣感,是来自于他人眼中的艳羡,还是单纯的一种追风的感觉。
城市的街头无法完全满足他奔驰的愿望,于是施寅寅在网上继续体验追风的快感。他以“追风的日子”、“小虎”的ID与昵称活跃于爱卡汽车网的保时捷论坛,因为热衷于晒自己的跑车及其他奢侈品的细节图片,他很快就成了坛里的名人。打上“追风出品”标签的帖子,常常会成为热帖、精华帖,一个关于宾利GTSpeed的帖子,浏览量超过了60万。也会有人发帖点名请“追风进来一下”,问他最喜欢的车型和颜色。面对“粉丝”的时候,施寅寅还是很镇定的,他会简洁地回答问题,就像一个真正的明星。
日子还是很不错的,施寅寅1986年出生,2010年虎年才是他的第二个本命年,但他已经拥有了很多同龄人没有的东西,除了跑车和几处房产外,他还是家族企业“钻石家族”的法人代表。他常常把车停在公司门口,繁华的中山路人行道上的跑车非常的夺人眼球,虽然很不和谐,也显得没有公德心,但施寅寅才不在乎,他愉快地叫着员工们“宝贝”,享受着作为一个身为“青年才俊”的满足感。
觉得生活无聊的时候,施寅寅就去和人飙车,在飙车比赛里寻找刺激。偶尔,爱车也会让他出丑。有一次他开着新入手的保时捷,结果冲进了马路旁边的花坛,招来了警察,引得一众路人围观,还被拍了视频上传到优酷,于是有人戏称他为“花坛虎”。这件事不算体面,好在并没有造成更恶劣的影响。
大部分时候,生活还是很High的,如果说有什么典型场景能反映他的生活,那就是他婚礼上的一张照片,他与朋友们西装革履地集体竖中指拍照留念。有人说这是没素质,也有人说这只是年少轻狂,至少在坛子里,大家伙都说,哥几个挺帅。
就以上种种表现看来,施寅寅或许有点任性有点赖,但并不邪恶,那为什么,偏偏是他,从传说中最爱炫富的富二代成了败家先锋?
什么传言都是浮云
施寅寅并不是一出生就过着纨绔膏粱的生活。他的父母本是福建人,上世纪90年代末从福建到无锡做生意,一开始兼做珠宝生意和二手汽车生意,后来将珠宝钻石作为主业。2000年,父亲施长聪的“蓝忆珠宝”诞生,一开始年销售额不过百万元左右。五六年后,生意迅速扩张,在无锡、江阴、苏州、常熟等城市都有了“蓝忆珠宝”的身影,年销售额约在2000万元左右。施长聪曾经规划过,要在几年之内,东进昆山、北上张家港、南通,西挺常州,先沿着沪宁线发展,下一步再向外省扩张,将“蓝忆珠宝”和“钻石家族”的网络遍布全国。这一切都表明了,未来之于施寅寅,比现在更加美好,他奢华的空间也会更大。
生活里不是没有阴影,富二代不必当房奴不必挤公交,但他们家也有外债。比如说,2007年的时候,父母曾经分两次向一位钱叔叔借了2700万元,按协议每个月要还款60多万元。再比如说,名下的房产业被抵押贷款,施寅寅自己名下的两处房产,就从2006年至2009年被抵押贷款给了两家银行和一位陈先生,贷了银行400多万元,从陈先生那里则借了500万元。
施寅寅也经常会听到这么一种说法:你们家其实就是个空架子,自己是没有多少钱的,玩珠宝的靠的都是空手套白狼,光鲜亮丽的店面只是假象,为的就是能从别人那里融到资金。至于你自己能开那么好的车,不是父母疼爱,而是为了给人造成一种你们家很有钱的印象,以方便到处借钱。
甚至还有人说,连施寅寅的婚礼都是一场敛财的骗局,他父母以前就常去女方家借钱,一来二去的,知道人家家里有适龄的女儿,便用自己儿子做筹码,风光大婚,为的是从对方手里套出更多钱,然后卷钱跑路。
对于别人的评价,施寅寅懒得回应。虽然叫“追风的日子”,但他并不打算当一个文艺腔调的追风少年,他就是要我行我素,别人说他装B,他就彪悍地用网络签名表达自己的这种意愿:“装B从来都不会被雷劈不然我的世界周围早已电闪雷鸣”。
施寅寅早已涉足家族生意,他很明白做生意的,借钱是最正常不过的了,能融到资,恰好说明自己家的人脉和能力。虽然他开车的排场总让人以为他们家资产数十亿,但其实家里的资产可能只称得上是千万级,可这不能说就是他父母的阴谋。如果真是为了装富有,他的父母行事就不会那么低调,出入才开普通的宝马。他母亲甚至说过,儿子开那么招摇呼啸的跑车令她觉得很难为情。
而对施家父母来说,之所以纵容儿子不断地换车,是因为除了玩车之外,他没有别的恶习,更何况,他有新车后前一辆车都会卖掉,在富二代里,已经算很懂事了,自然应该满足他这点愿望。
这大概是中国新富群体的共同特点,他们自己曾经经历过资源极为匮乏的时期,创业时也都有着各自的辛酸,孩子小的时候他们正在艰难地打拼,没有办法很好地照顾儿女;衣食无忧之后,便忍不住疯狂地补偿,满足孩子们一切愿望。
只是,“爱之不得道,适足以害之”,也许正源于这种无原则的溺爱,很多富二代对财富没有概念,甜蜜之前没有捱过苦,收获之前没有耕耘,幸福反而会显得太寡淡。没有经过期待与奋斗便被满足的欲望,使他们的内心越来越空洞,只能从飙车、赌博等非常规的事情里获得快感。也许施寅寅便是这样走上赌博的道路,从而一发不可收拾,终于倾家荡产,累及父母。
所谓豪门
但是有很多人,对施家三口的失踪存疑。认识他们的人都说,从来没听过他们家人爱赌博,更不可能一赌就是十几亿。如果真的是赌博输了个倾家荡产,那就更应该好好做生意再次赚钱,为什么要放弃已经开发好的市场人间蒸发呢?虽然联系不上直接关系人,但是对所掌握事实一番剥茧抽丝,许多疑点便会浮出水面。
先是从2010年6月起,施寅寅的宾利车开始办理转移手续。7月份,施家突然停止向借给他们2700万元的钱先生还钱。同一个时期他们家先后卖了两处房产。从那个时候起,他们甚至连公司经营所在的无锡市人民中路123号的摩天360大厦物业的物业费都不再缴纳。种种蛛丝马迹汇合起来,似乎指向一个事实,施家在尽可能地将资产转化为现金,他们可能是有预谋的消失。
当事人消失了,更多问题浮出水面。2010年10月15日无锡市北塘区人民法院贴出因借款未还的公告,对象分别为施长聪、汤艳芬、施寅寅及其妻子,和无锡市钻石家族珠宝有限公司、无锡蓝忆珠宝有限公司。向法院申请这个民间借贷纠纷仲裁诉前保全的正是那位曾借给施家2700万元的钱先生,按照协议,施家尚欠钱先生770余万元没有归还。
无锡市北塘区人民法院受理了钱先生与施家的民间借贷纠纷申请仲裁诉前保全一案后,依法对施家公司、个人银行账户、房产及相关资产进行了冻结和查封,而结果却和施家行为处事给人留有“是做大生意”的印象大为不同。
法院从蓝忆珠宝、钻石家族公司账户及施长聪、施寅寅的个人银行账户上调查出并冻结掉的资金仅7万余元,其中钻石家族公司账户上的金额仅有800多元。被法院查封的还有2套房产和2辆汽车。2套房产正是从银行和个人处抵押了900多万元的那两套,2辆轿车中的一辆只能作价10余万元,而另一辆正是去年6月份就开始办理转移手续的那辆宾利。施家似乎玩了一手很漂亮的金蝉脱壳。
反倒是施寅寅妻子个人银行账户上有200余万元,也被法院冻结。当媒体记者联系到施寅寅的岳父时,老人表示施寅寅这个女婿已经是“以前了”,他们也在找这个“前女婿”。有人说,前岳父家之所以在找施寅寅,是因为施家自从两家联姻后,陆续借了他们上亿元……
后记
施家人就这样彻底消失了,没有辩解没有澄清。只是在所有的可供查实的事实中,唯独找不到施家父子赌博败家的痕迹,而大部分人都很轻易地相信了豪赌输掉15亿家产的说法。
而在一系列的反常行为中,有一点特别引人深思:他们在2010年“十一”之前结清了与员工之间的所有款项,不足部分以所经营的钻石珠宝抵顶。这一举动意味深长,一方面这显示他们的资金链确实出了问题,需要以货抵钱;另一方面,在他们连不到两万元的物业费都能推脱就推脱的时候,却又尽自己所能地不让员工吃亏,似乎在进行某种补偿。但这一点点的人性化行为到底还是淹没在对他们的一片讨伐声中……
至此,这个富二代败家故事颇有“标题党”的嫌疑。的确,“富二代”、“豪赌”、“败家”这些关键词的组合似乎更符合人们对富二代这个群体的印象,之前的高校征婚、飙车伤人、调戏少女、公然打人……种种新闻使人们对于富二代本能地反感。所以施寅寅的消息夹杂着人们种种莫名的情绪,汹涌地传播开来,而且越传越不堪。
或许我们本能地认为,富不过三代。“富不过三代”像是一种分析,又像是一种诅咒。当有些人的财富积累速度过快时,感情上我们多少会怀疑其中有非正常操作的成分,因而对他们有所仇恨,理性上我们也会判断出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完全驾驭这么多的财富,因而总会有人受到金钱的反噬。
又或者我们根本就活在一个全民皆赌的年代,买矿卖矿,房地产,炒股……什么赚钱就投资什么,财富不是事业的收获之一,而是唯一的追求目标与检验标准。大部分人身未在赌场,心态却如赌徒。于是我们相信有人会输掉15亿元,因为深知假若易地而处,在贪婪与刺激面前,我们谁也不会抽身而去,一样会走向毁灭的深渊。
于是,江湖传闻仍与坊间流言齐飞,知情人称还与个人揣测共传。
真相到底是什么,似乎已经不必再追究。没有人说得清,我们到底需要真相,还是只是需要符合我们揣测的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