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张叫“锤子”的大饼

也许，罗永浩与他的锤子科技正在以一种现下我们无法理解方式前进，如同早年坚持图形界面的乔布斯、执意兜售黑色汽车的福特以及更早时冒险进入苏联的哈默博士——但现在，一切都还只是水月镜花。

文 | 本刊特约记者 纪一宁

客厅沙缸里的两只纳米布沙漠甲虫（Namib Desert beetle），对于这个“饼”的名字显然有不同意见，它们分别选择了在沙子上写下的另外两个题目：“吹一个叫锤子的牛”和“造一位叫锤子的神”——这种虫子是自然界改造自身最卓越的工匠，它们擅长利用自身进化的奇特纹理，在极度干旱的沙漠中利用温差收集水分。

但很可惜，占卜不是它们的强项，所以对他们的预测能力的信任度为零，就如同对于锤子手机的信任度一样——在讲求成本、创新、服务的手机产业中，一家年出货量不足10万台的手机制造商，实在没有值得信任的理由而已。

关于锤子手机，是一个很无厘头的故事——甚至荒谬到可能任何研究者都无法从经济学、企业管理或者是营销分析的角度去进行解读。相反，如果用社会学、传播学或者心理学的方法，也许还能看出一点端倪——但是，这样的手机，又与科技企业有什么关系？

他的外号叫大锤

罗永浩1972年出生于吉林省和龙县，高中二年级上学期辍学，后曾做过卖二手书、倒卖走私车之类的生意。后因经济压力，决定去英语培训机构当讲师，并苦学英语。2001年正式当上北京教育培训机构新东方学校的英语讲师。

从2001年到2006年，罗永浩在新东方讲授GRE（美国研究生入学考试），经常讲一些“课堂上不让讲的东西，”并以此深得学生喜爱，好事者将其讲课录音放到网上，称之为“老罗语录”。这些录音或讽刺或批评，形成当年中国互联网一大热点。2006年7月，从新东方辞职的罗永浩发起创办的博客网站牛博网，后被关闭。2008年5月汶川大地震后，牛博网在短期内募集到上百万元赈灾资金。罗永浩亲自带队前往灾区赈灾。同年7月，罗永浩英语培训学校在北京开始营业。

2011年，罗永浩开始真正为世人所熟知：这一年的11月20日，他在北京西门子总部前手举铁锤，将3台西门子冰箱砸成一地碎片。被砸的冰箱，分别属于音乐人左小祖咒、作家冯唐和老罗自己。这些冰箱都面临同一个问题：冰箱门不易关闭。“当德国货出现问题时，中国人不会姑息！”罗永浩因此成为当之无愧的网络红人。

这一段罗永浩的“成功史”，在丧失信仰又人数众多的中国草根阶层中被认为是可以复制的成功方式，其在微博上的粉丝数也超过了900万——对他而言，这显然是一种可以利用而且必须利用的资源。

2012年4月8日，罗永浩微博高调宣布进军手机业，打造工匠级的手机软件体验。此后的两年时间，从ROM跳票到锤子科技公司成立，从发布SmartisanOS概念到2014年的锤子真机面世，罗永浩成功拿出了自己的产品。锤子手机如何暂且按下不表，但老罗“出名后跨界、跨界后更出名”的野心却已经是路人皆知——单凭他在锤子科技官网上吹得震天响的牛皮，便可见一斑：“我们的使命是用完美主义的工匠精神，打造用户体验一流的数码消费类产品（智能手机为主），改善人们的生活质量。在缺乏创新精神和创新能力的安卓手机阵营里，我们的团队格外擅长软件的图形界面和用户体验设计，并精通硬件的工业设计。”

坦诚的“孙子”

接下来半年的时间，罗永浩和他的锤子一起吞下了吹牛的苦果。

号称工匠级工艺的锤子，高调的寻找到了富士康做代工，结果是在锤子T1问世后的几个月时间内，返厂率居高不下、质量问题层出不穷以及众多拥趸的黯然神伤。

2013年8月，彼时锤子手机尚未发布,当时有网友断言，锤子手机绝对不会超过1999元，罗永浩则回应称：“如果低于2500元，我是你孙子。”一年之后的10月底，锤子手机宣布降价至1980元起，远远低于2500元。罗永浩的回应是：“作为企业负责人，被围观群众有理或无理地‘打脸’，是份内工作。”——至少从这里，我们看到的是一个坦诚的“孙子”。

坦诚、勇敢、刻苦、敢于梦想、执行力强这样的创业者要素，罗永浩都有。所以我们看到了一个拥有近千万粉丝的老罗，看到了一个双11天猫销售量排名第二、月营收超过4500万元的锤子——但是，这就足够了吗？

在过去一年中，罗永浩不停的在为锤子寻找着足以震撼市场的噱头，这其中，当然不能少了资本的影子。2013年锤子A轮融得7000万元，2014年4月B轮融得1.8亿元，公司估值10亿元——值得注意的是，这一数字的尾缀，是人民币。

虽然罗永浩已经开始沾沾自喜的称呼自己“罗十亿”，但却无法掩盖出货量低下的硬伤——那些被罗永浩在B轮融资后用刻薄之语挤兑的潜在投资者也许是正确的：在今天的手机行业，谁会投一家出货量只有行业第一万分之一的企业？

更何况在中国，的小米 、华为等上千万产量，以及品控都是锤子所不能及的——仅以估值为例，最有资格成为锤子榜样小米，估值已经超过400亿美元，毫无疑问，这一数字是锤子10亿人民币估值难以望其项背的。更何况，市场研究机构IDC预计全球安卓手机出货量肯定超过10亿部，锤子的10万部也几乎不可能从中掀起什么浪花。

这就是摆在罗永浩面前残酷的现实：在苹果有技术、三星有规模、小米有概念、传统“中华酷联”有背景的手机产业中，自己没有任何的竞争优势与生存能力。

傲慢的罗十亿也许不会在乎关于出货量的问题：要知道，锤子科技注册是注册资金只有10万元，在B轮融资后，扩增为310万元，而超过10亿元的估值意味着，罗永浩至少在目前，已经将账面财富揣进了自己兜里。

所以，我们无法从资本角度深究锤子的过去与未来，因为如果抛开锤子与罗永浩的旗帜性意义，这种几乎是从无到无穷的资本游戏，通常被称之为“空手套白狼”。

最新的消息是，锤子科技的C轮融资以失败收场。未来如何，仍未可知。

工匠级？明星机！

不可知的未来，不妨碍摸清已知的锤子。

近年来，手机作为最热门的数码消费产品，小米等手机厂商的崛起也诞生了不少创富神话。这样的大好形势，让各路明星按耐不住寂寞，开始琢磨手机生意了——希望凭借所谓“粉丝经济”捞银子，成为草根领袖们最热衷的事情。

作为明星手机，受众自然是那些数以百万计的粉丝乃至铁杆粉丝们。在这些人的世界里，偶像就是神，铁杆们可以不问价格不惜重金的支持拥趸——这就是明星们可以信心满满的跨界过来掺和手机生意的原因。但作为数码消费品，硬件仍是最核心的问题，跨界而来的明星们，究竟是从哪里寻找到“工匠级”的信心与技术底气的？

感恩节前夜，当笔者致电咨询史密森学会（Smithsonian Institution）研究员CHEN关于罗永浩希望以自己的产品向苹果教父乔布斯致敬的事情时，这个资深“果粉”在华盛顿的街头对着电话怒吼：“乔布斯和苹果可以写进科技史，你们那个锤子，只能写进诈骗史！”

当然，这样的指责一定会遭到锤子和老罗粉丝们的挥“锤”相向：“这是一种精神、一种符号，（锤子）不仅是一种对卓越质量的追求，更是一种最适用于草根阶层的激励！”一位自称是“螺丝”的罗永浩拥趸如是说——虽然就在10分钟前，当他试图向笔者展示双十一刚刚购入的锤子手机时，拍照功能突然哑火。

而作为草根偶像，锤子尽管只卖了10万部出头，但是从其一降千元的“魄力”，却能看出关于成本与利润的些许端倪——作为赚钱的工具，罗永浩的明星机显然是合格甚至优异的——以锤子手机为例，淘宝超过4500万元的营业额、千元降价的幅度，意味着已售出的10万部手机纯利润可以达到四分之一强。

也许，我们无法从任何数据分析、财报或者财务业绩报表上看到锤子的过去与未来；也许，罗永浩与他的锤子科技正在以一种现下我们无法理解方式前进，如同早年坚持图形界面的乔布斯、执意兜售黑色汽车的福特以及更早时冒险进入苏联的哈默博士；也许，明年的今天，锤子已经退出了手机江湖——但现在，一切还只是未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