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士银行百年沉默

4年之后，瑞士《银行保密法》可能会被取消。虽然《银行保密法》给瑞士带来了滚滚财源，但同时也让瑞士银行成为洗钱和逃税的天堂。

文 | 张志前

为客户保密是全世界多数银行的通行法则，但是最值得信赖的还是瑞士的银行。在瑞士，如果银行不替储户保密，那很可能会受到刑事处罚，而在其他国家往往没有这样的法律规定。

然而，银行保密法律将可能会在4年之后失效。2014年10月8日瑞士政府宣布，瑞士正在与欧盟及其他国家就外籍储户资料是否保密展开协商，如果确立国际标准并获得瑞士议会和选民的认可，瑞士可能于2018年开始提供有关用户的资料。

瑞士地处阿尔卑斯山腹地，是一个自然资源匮乏的小国。几百年前的瑞士相当贫困，很多人吃不饱肚子。当时，欧洲战争不断，很多瑞士青年当了雇佣兵，拿人钱财，替人卖命。生长在大山里的瑞士人体格强壮，吃苦耐劳，诚实可信，就像中国的山东人。

瑞士雇佣兵一旦收了雇主的钱，就会替雇主战斗到底，绝无背叛的可能。在法国大革命期间，为保卫路易十六，600多名瑞士兵全军覆没。1527年，哈布斯堡王朝查理五世的军队血洗罗马城，为保卫罗马教皇，147名瑞士士兵流尽最后一滴血。直到今天，罗马教皇的卫兵依然只用瑞士人。

银行是信用机构，开银行最重要的是能够给用户提供忠诚可靠的服务。瑞士人的忠诚可靠成就了瑞士银行。从14世纪开始，日内瓦等地开始出现私人银行家和货币借贷者，瑞士成为世界银行业起步较早的国家。16世纪，基督教加尔文教派从日内瓦开始兴起，由于受到迫害，大量新教徒陆续从法国和意大利逃到日内瓦。在这些宗教难民中，有许多是腰缠万贯的银行家和精通银行业务的管理人才。他们带来的资金和管理技术使日内瓦的银行业在短期内有了跳跃式的提升和增长，促进了瑞士银行业的发展。

经过300多年的发展，今天，银行业与钟表业成为瑞士经济的两大支柱，目前瑞士有300多家银行，在日内瓦和苏黎世，银行随处可见，鳞次栉比，瑞士成为名副其实的银行王国。瑞士银行的在岸金融资产总计已超过1万亿欧元。瑞士还是全球最大的离岸金融中心，持有全球30%的离岸货币。在私人财富管理方面，瑞士银行更是独占鳌头，管理着全球四分之一到三分之一的私人财富。瑞士银行产业对国民经济的贡献率是同属于金融强国的德国、法国和美国的两倍。

瑞士的银行保密法律可追溯至19世纪末。1872年，巴塞尔城就有类似保密法的法律规定。1915年，瑞士联合银行在人事管理方面遵守“缄默戒律”，用以保护客户资料。瑞士地处欧洲中心，是欧洲交通的枢纽，人员复杂且流动性大，以法律形式明确银行保密义务有利于吸引更多的资金。

二战期间，在纳粹政权的逼迫下，几乎所有德国公民都将自己在瑞士银行的存款转入德国银行，“挤兑风暴”横扫瑞士银行。为避免类似事件再次发生，1934年，瑞士政府颁布了西方银行发展史上首部关于银行保密制度的法律——《银行保密法》，把保密制度上升到刑事层面。《银行保密法》规定：如果银行雇员或相关工作人员泄露银行秘密，将被判处6个月的监禁或5万瑞士法郎的罚款；若因不慎犯下上述罪行，也将被处以3万瑞士法郎的罚款。上述人员不在银行工作之后，若泄露银行秘密，仍将受到处罚。

《银行保密法》给瑞士带来了滚滚财源，但也惹来了很多的麻烦，受到很多国家政府的诟病。二战时期，犹太人在瑞士银行的存款便是一直困扰瑞士银行的问题。在二战时期，不少犹太人在瑞士银行匿名存款，这些人被纳粹屠杀之后，他们在瑞士的银行账户就成了“死账”。这些犹太人的遗孤一直在追索这些资产，但是瑞士银行就是以保密为由不予偿还。在国际社会的强烈要求下，1996年，瑞士银行家协会和国际犹太人组织最终达成协议，组成专门的委员会来调查无人认领的犹太人存款的问题。1997年，瑞士几大银行拿出1亿瑞士法郎建立了“大屠杀受害者特别基金”。此后，又陆续拿出资金赔偿和安抚犹太人后代。但直到今天国际社会仍然还有人在要求瑞士银行偿还这些历史债务。

瑞士银行不仅背负着二战历史遗留问题，而且还不得不面对由于严格保密招致的现实压力。由于《银行保密法》对客户严格保密，使得瑞士银行成为洗钱和逃税的天堂。不少来历不明的钱源源不断地输往瑞士银行，在暗箱操作之后变成光明正大的钱。世界上很多富人为了避税，将自己的收入转存到瑞士，而本国的税务当局则无法查到这些人的账户。世界各国政府一直在要求瑞士开放相关信息资料。迫于国际社会的压力，2014年5月，瑞士最终同意签署了关于实施银行间自动交换信息的标准。业内人士预测，这种交换也一定是有条件和有限的。瑞士不会轻易放弃其坚守多年的银行保密制度，因为这是其吸引世界资金优势所在。

（作者系中国建投投资研究院高级研究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