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北战争撬开 美国国债零售市场

杰伊·库克的创新国债营销不仅支撑着联邦政府赢得了南北战争的胜利，也深刻地改变了美国金融市场结构。

文 | 本刊记者 彭慧文

1861年5月15日，对美国银行家杰伊·库克（Jay Cooke）来说是一个重要的日子。

这一天，宾夕法尼亚州议会批准了发售300万美元战争债券的计划。由于宾州政府信用一向不高，面对不得折价发行的规定，众多银行家甩手不干了。这可给了4个月前刚刚成立了自己的私人银行——Jay Cooke & Company的库克一个大好机会！

一个月前美国南北战争爆发，对战争持乐观态度的财政部长萨姆·P·蔡斯（Salmon P. Chase）积极联络各州自行筹款组建军队对抗南方联军，第一站就选择了当时美国金融中心费城所在地宾夕法尼亚州。

于是，40岁的库克主动找到蔡斯，接下了这批债券的承销任务。

美国自建国以来，证券投资一直是少数人的游戏，政府发行债券都是由银行家接盘。这次显然行不通了，库克决定另辟蹊径，尝试向普通民众出售。

他先是在报纸上刊登文章对债券进行广泛宣传，称购买这些债券不仅可以获得收益，还可以体现购买者的爱国主义情怀。然后组织分销团队到宾夕法尼亚州各地甚至其他州进行兜售，居然成功地将300万美元的债券全部平价销售了出去。凭此一役，库克因为“杰出的金融运作”在费城名声大噪，也被蔡斯列为了重点关照对象。

然而，战争没有向联邦政府预期的方向发展，北方的军队节节败退。当1861年7月在第一次马纳萨斯战役中失利之后，林肯意识到有必要更加认真地准备这场战争了。

但当时林肯面临的窘境是，联邦政府经过连续4年的财政赤字，早已捉襟见肘。通过加税和发行“林肯绿币”，联邦政府大约筹集到战争经费的34%，剩下的一大半只能靠借债筹集。因为资金充裕的欧洲在战争开始时就站在了南方一边，也就没有向北方提供借款的意愿，所以借款对象仅限于美国北方的银行家。

在最初的半年多里，蔡斯还从银行家手中筹集到了足够应付开支的资金。然而，到了1862年2月，当财政部试图再次销售一笔总额5亿美元的债券时，却发现银行家们已经不愿意往这个无底洞中投钱，到6月底，这批债券只卖出了1400万美元，联邦政府资金开始吃紧。

当9月份林肯发表《解放宣言》，南北战争转入“革命战争阶段”时，北方军队在战场上取得了优势，联邦政府却再次遭遇财政危机。奔波无果的蔡斯最终只得再次求助于库克的“平民路线”。

5亿美元与之前的300万不可同日而语，该怎么向美国普通民众推销？库克也并没有十足的把握。毕竟对于当时的大多数人而言，“把钱藏在床垫之下”才是最稳妥的“投资”方式。

创造历史的人绝不会在未知面前退缩。思量一番，库克开始采取行动。首先，他认为债券面值过高不利于向普通民众出售，向财政部申请将其降低至50美元。随后，他组织了一个2500人左右的承销团队，分赴美国北方和西部各州，深入到了每一个边远的小山村，甚至跟随联邦军队进驻到每一个被攻克的南部州。在那个年代，有效管理如此庞大而分散的团队是从未有过的事情。幸运的是，库克最终找到了救星——电报。库克首次将电报技术引入了债券销售领域，坐镇费城，通过电报对全国各地的销售情况进行协调。

与此同时，库克开始大量撰写社论，刊登在北方大多数报纸上，发传单、贴标语，对这些债券的良好收益率进行宣传，同时对北方人民进行“思想教育”，呼吁他们对国家事业进行支持。美国联合学院历史系教授梅林达•劳森认为，当时库克的宣传活动甚至在美国建立了新的民族主义，民众对联邦政府的认同度达到了空前高度。

宣传收到的成效让人喜出望外。到1863年1月份时，库克团队每天的销售额达到100万美元。最终，5亿美元额度顺利售罄，甚至还超额出售了1100万美元。

1865年2月，库克又以同样的手法再次出售了8.3亿美元国债。直到战争结束，联邦政府共发行了约27亿美元国债，其中超过一半是由库克承销的。

更重要的是，杰伊·库克的销售活动成功开辟了美国国债零售市场，改变了普通民众对证券的态度和美国金融市场的面貌。在南北战争之前，美国的有价证券集中在最富有的一小撮儿人手里，但是库克使得5%的北方人口购买了国债。大量的国债持有者又催生了巨大的交易需求，让美国金融市场逐渐繁荣起来。美国作家和经济历史学家约翰·S·戈登在回顾这段历史时写道，华尔街因此“几乎是一夜之间成为了仅次于伦敦的世界第二大资本市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