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程开户：刷脸也是刷信用

远程开户无法实现，纯线上生物识别技术是关键影响因素。但眼下最直接的是，它极大削弱了微众银行等互联网金融机构的活力。

文 | 王召

“大众创业、万众创新”的热潮还在继续，但囿于远程开户无法实现，具有互联网金融代表意义的微众银行等所开账户至今只能算是弱实名账户，无法吸收公众存款，资金来源主要依赖同业拆借，发展活力极大被削弱。

“面签”是关键

这里涉及两个概念，远程开户和弱实名账户。

远程开户是银行通过面向社会公众开放的通讯通道、开放型公众网络以及银行为特定自助服务所建设的终端设施受理客户开立人民币账户的申请，并在完成客户身份信息核实后，为客户开立人民币银行账户。

作为一项基础的金融制度，银行账户实名制于2000年在我国开始推行，它有利于从源头上遏制贪污受贿、金融诈骗、洗钱等犯罪活动，从而维系正常的经济金融秩序；与此同时，银行账户实名制也为其他金融企业、其他社会活动埋下了伏笔。以第三方支付机构为例，其开户很多都是通过绑定银行卡账户来实现的。从这个意义上讲，账户实名制度并无瑕疵，与经济社会发展方向完全吻合。

我国银行账户大致可以分为强实名和弱实名两类。其中，强实名账户需要客户亲自到银行柜台去认证，也就是通常讲的“面签”，一旦成为强实名账户，银行就应为其设定业务种类、支付结算限额等管理要求。

目前，关于弱实名账户，央行在2014年3月发布的《关于规范银行业金融机构开立个人人民币电子账户的通知》（讨论稿）规定，对于未在银行柜台与个人见面认证开立的电子账户，央行界定为弱实名电子账户。弱实名账户只能用于购买该银行发行、合作发行或代销的理财产品，不能转账结算、交易支付和现金收付，账户中的留存资金，按活期存款计息，资金进出都只能通过绑定的银行结算账户。

无柜台、无网点的互联网银行的出现，本具有开创性的意义，但在远程开户尚未实现的情况下，其所开账户只能算作弱实名账户，可办理业务大大受限，极大束缚了自身的发展。

以微众银行为例，由于负债端只能依靠同业拆借而非吸收存款，资产端就很难经营贷款业务，以致“微粒贷”很难全面做大做强，难以更有效地支持实体经济。

而由于直销银行账户属于弱实名账户范畴，很多业务办理仍需借助位于线下的银行网点，直销银行并不“直”。

同时，传统银行在销售理财产品时也无法摆脱线下模式。前期，广发银行筹备已久的天猫网上营业厅被监管部门叫停，原因之一即是无法逾越首次销售理财产品须面签的监管红线；与之相类似，招商银行曾经联手京东金融推出线上理财产品，第一天就售出1亿元，却在第二天因为不符合首次面签监管规定而被叫停。

相反，一旦远程开户成为现实，开户人可以享受强实名账户待遇，开户行也能够更加顺畅地经营真正意义上的银行业务，所以直销银行以及物理网点稀少、依托网络开展业务的民营银行必然对其青睐有加。对银行客户来说，也是便捷不少，不用再耗时去银行网点排队，还可以享受7X24小时全天候金融服务，不必再受网点营业时间限制，甚至可以不局限于本地金融渠道，可以选择能够带来最大投资收益、或者有意愿提供金融服务的异地机构。

人脸识别渐成熟

远程开户尚不能实现，纯线上身份识别技术是关键。

在这方面，人脸识别技术成为大众关注的焦点。早在19世纪，英国生物学家、进化论的奠基人达尔文就对人脸的表情及结构特征作过研究，而今除了生物学家及心理学家对人脸继续投以关注以外，计算机领域的研究人员也对此抱有极大的热情。

不久之前，香港中文大学教授汤晓鸥曾在计算机视觉国际会议CVPR2014上发表论文，认为用计算机算法识别人脸的准确率已经达到99.15%，超过了人类肉眼识别的97.52%准确率。

人脸识别技术在实际应用方面已有一定进展。今年3月，在德国汉诺威国际信息及通信技术博览会开幕式上，阿里巴巴董事局主席马云向德国总理默克尔和中国国务院副总理马凯演示了蚂蚁金服的“Smile to Pay”（微笑支付）技术，通过手机“刷脸支付”网购了一张1948年的汉诺威纪念邮票。今年4月，腾讯宣布旗下的互联网在线支付平台财付通与公安部所属的全国公民身份证号码查询服务中心达成战略合作，希望借此提升人脸识别的准确率及商业可用性。再以平安i贷为例，只需打开手机摄像头，由系统拍摄并抓取用户若干面部影像再进行检测，就可以完成身份核实，最快只需6分钟即可到账。

当看到人脸识别技术不断进步的同时，我们也不该忽略它在应用过程中产生的各类问题和挑战，比如发型改变、常规化妆、人脸角度、照片分辨率、年龄跨度等都可能带来识别误差。

以人民银行、公安部的联网核查公民身份信息系统为例，由于所存储的照片多是办理身份证件时的留档，照片更新速度慢，年龄跨度在5年以上非常普遍。也正是因为这些原因，目前国家金融主管部门还无法放松对远程开户风险的警惕。与此同时，为了降低错误接受率，使用人脸识别技术的机构往往“矫枉过正”，以致错误拒绝率显著放大。也就是说，即使是客户本人开立账户，也有被判定为“假冒伪劣”的可能，导致开户失败。

当然，人脸识别技术出现的问题不应成为我们否定远程开户的理由。相反，为了提升识别精度，既不错判无辜，也不放过假冒，在众多资本力量的推动下，当代生物特征识别技术雨后春笋般蓬勃发展起来，涌现出包括指纹、虹膜、静脉等在内的识别方式。据有关机构测算，过去七八年间，全球生物识别市场规模的复合增长率竟然高达22%左右，预计2020年市场规模将达到250亿美元，这在全球大部分行业增长率不及5%的情况下十分罕见。

可行路径再探索

尽管实现远程开户遭遇各种困难，但探索的脚步不该就此停下。

短期来看，应在认定“银行与其他银行合作进行身份认证以后，或者电子银行账户和绑定银行结算账户的开户行为同一银行的为强实名账户”前提下，鼓励民营银行、直销银行加强与国有、股份制等全域性商业银行的同业往来，要么合作进行身份认证，要么与绑定账户的开户行保持一致。

尽管人脸识别技术目前仍有瑕疵，却是各种生物识别技术中最具现实可行性的。每位境内公民在办理身份证时都提交了自己的照片，这使得将现场照片与公民身份证件照片库信息进行对比成为可能。在此条件下，民营银行、直销银行应加强与央行的沟通，争取试点机会，促使央行信任“远程人脸识别+身份证件核实” 就是一种十分便捷可靠的强实名账户开立方式。在开户过程中，若出现拒绝情形，试点银行应向客户作出解释说明，并且提示客户重返线下网点完成业务办理；同时，应通过实践经验与数据的不断积累，寻找我们能够承受的最大错误接受率，从而在客户体验（错误拒绝率）和客户安全（错误接受率）之间找到最佳平衡。

在与绑定账户的开户行保持一致问题上，只要合作银行数量众多，就不会因为一家银行核身接口暂停而使民营银行、直销银行业务受阻。需要特别指出的是，这种合作模式很可能因为利益冲突而变得无法稳定：一方面，对于全域性商业银行存量客户来说，合作可能造成客户流失；另一方面，对于全域性商业银行增量客户而言，合作可能更有利于全域性商业银行而非民营银行或直销银行。

从中长期来看，金融主管部门应加强与公安部门之间的通力合作，本着面向未来的开放心态，共同制定更加科学有效的纯线上身份识别技术标准。世界各国经验表明，任何商业机构都不得随意采集存储个人生物信息，否则就会被随意组合用于犯罪，进而造成社会体系崩溃。因此，可以由公安部门主导，加快生物特征信息采集进程，除了采集存储身份证件照片信息之外，还应强制采集存储指纹信息和指静脉信息，并且通过这几类生物特征信息之间的交叉比对，为打击违法犯罪提供更为精确有力的证据，同时也为正常的经济社会生活提供便利。

概括而言，无论借助人脸识别还是指静脉识别来实现远程开户，本质上都是为了确保开户申请“真实自愿”，但这还有很长的路要走，不仅需要投入巨大人力财力，甚至还要等上相当长一段时间。而如果我们独辟蹊径，选择在加快完善信用体系上下功夫，相信最终也会达到异曲同工的效果。从国际上看，正像刷卡消费无需提供交易密码一样简化，欧美信用体系发达国家只需将申请人提供的信用信息和已有其他银行的强实名账户进行交叉验证即可实现远程开户。这非常值得借鉴，也很可能是我国加快实现远程开户的又一有效途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