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晓明：布道新三板

新三板应承担起服务中国创新企业的责任, 它的发展会改变中国历史，我们讨论新三板,不单是证券市场的问题,甚至说今天从事新三板工作是当今中国最伟大的事业。

文 | 本刊访谈主笔 马力

秋暮降临，鸟巢点亮了中国红。不远处，奥森公园洼里湖一样红火。坐落北畔的新三板学院内，一场乒乓球赛，激战正酣，双方已僵持了近十个回合，仍难分胜负。

直拍横打、快攻结合弧圈！这位个子不高、意气风发的选手一剑封喉，结束了比赛。获胜者程晓明，新三板学院院长。

“这种打法的代言人是国手王皓，当时有一批小孩都在练，但最后只有王皓一人练成了，贵在坚持。”程晓明很愿意用乒乓哲学来讲新三板。22年前，当他在中国证券业协会翻译纳斯达克操作手册时，就确定了一生的主攻方向。

中国的纳斯达克

2015年新三板火了，火的疯狂！这个全称“全国中小企业股份报价转让系统”的资本交易平台，挑起服务“大众创业、万众创新”的重担。自2013年，成百上千企业挂牌扩容后，真正上演了“速度与激情”，释放出巨大的制度红利。大量企业和资本开始涌入新三板，截至10月23日，新三板市场挂牌公司总计达3803家，其中做市转让公司900家，协议转让公司2903家，总市值达16274亿元，而创业板成立5年时间，才有不到500家的企业挂牌。

同样火的，还有被市场誉为“新三板教父”的程晓明，他不遗余力的在全国宣讲布道：新三板是中国的第三个交易所，会成为中国乃至全球最大的交易所。从2015年起算，新三板市值5年将超深交所，8年超上交所，10~12年将超过两个交易所的总和。2018年将迎来新三板的爆发年，届时挂牌企业数量有望达到甚至超过一万家。在他的新三板词典里，“科技创新”、“做市商”、“定价”成为关键词。

“在体育运动项目中，乒乓球难度排名第七，而在所有的球类项目中排名第一。乒乓球高速旋转，胜负决定于觉察细微变化，把握对手意图。做研究也同理，要追根溯源、看透本质，最简单的地方往往蕴含着最深刻的道理。”程晓明用乒乓哲学来思考经济的本质，结论就是：经济——国家间资源交换。

资源分为三类，第一类自然资源，以俄罗斯为代表，一亿多人口享有丰富的矿产石油，看它的经济不用看财政货币政策，只看国际市场资源价格；第二类劳动力资源，以中国和印度为代表，劳动力、人口是可再生的，但有周期长和生老病死等社会问题，比如放开二胎，但人从出生到成为劳动力需要二十年左右，且劳动力不能像石油矿产一样可储存，所以议价能力很差（据程晓明讲，他正在研究这个课题：如何解决劳动力的“储存”问题）；第三类科技资源，以美国、德国、日本等发达国家为代表，高科技越用越值钱，永不磨损，且军民两用。

三类资源的优劣一目了然。因此中国不能再重复过去三十年靠廉价劳动力和自然资源跟西方交换科技资源的模式；不能唯GDP来衡量经济增长。GDP是企业微观决策、经营状况的宏观表现，因此必须建立在利润的基础上。如果没有微观的理性约束，宏观指标有可能没有意义甚至是负意义。对于消费拉动经济，在程晓明看来，消费不能简单理解为衣食住行，其本质应该是国民素质的提升。所以教育才是最好的消费，目的还是为了国家创新能力的提高。

“科技创新是唯一出路，但创新风险大、周期长、又要花钱，怎么办？1993年，当翻译完纳斯达克资料后，我就知道中国未来创新靠什么，表面是教育部和科技部的事，但更要靠资本市场。硅谷靠风投，风投靠纳斯达克，而纳斯达克的核心就是做市商制度！”程晓明对《英大金融》记者说。

程晓明拿出1996年，他在社科院读博士时写的论文——《中国上市公司治理结构研究》，其中一个重要的论证就是：上市公司治理规范，股价是一个很有效的手段。

股东如何监督职业经理人？传统方式就是收集诸如公司财务信息、生产、研发、市场等各类信息。而对上市公司来说，股东只看股价就可以达到监督经理人的目的，但前提是股价必须要准确。“记得是在一天凌晨三点多写博士论文，我猛然意识到，原来做市商不只是提供流动性那么简单，它更重要的是解决高科技公司股票定价的问题。”程晓明回忆道。

对主板的传统企业股票的估值定价，是由投资者基于上市公司的信息披露来进行；而对新三板的高科技企业，一般人看不懂公司的价值，需要做市商来直接告诉他们公司值多少钱。双向报价约束了做市商不敢乱报价，如把价格报高了，就存在投资者将股票卖给做市商的可能，造成风险，反之亦然。这样，一个客观、公平、合理的股票价格就通过这种交易制度产生了。

程晓明从另一个角度观察，“当前新三板做市的股票占1/4,即使做市，交易也并不活跃，原因主要是个人投资者门槛500万太高，而这在目前可能‘恰恰是好事’。如果准入门槛现在就取消了，新三板会异常火爆，但将会对其它板块造成影响，从而反过来会对羽翼未满的新三板市场带来不利影响。

目前交易制度改革已完成90%，就差一步，个人500万的投资准入门槛什么时候降低或取消。我个人认为，这个节点将在2018年，当新三板有一万家企业时，管理层一定会进一步释放制度红利，因为这是一项伟大的事业！”程晓明脸上写满坚定。

伟大的事业

程晓明与新三板的交集，冥冥注定。时间回溯到90年代初，他为等待出国留学机会，在北京科技大学留校当老师。同时，他为了积攒出国的费用，还打算找一份兼职工作。“我始终觉得命中注定，这辈子就干新三板这一件事情。”

程晓明还清晰的记得：“那天我在路上捡到一张《北京晚报》，上面登有证券业协会、中登公司、央行法人股系统三家单位的招聘广告。因为证券业协会可以兼职,加上我英语不错，结果误打误撞，踏入了证券行业。”在证券业协会做的事，就是翻译美国纳斯达克操作手册。这个时点是1993年，很少有人听说过纳斯达克，但程晓明却笃定：美国纳斯达克为高科技服务，创造出巨大价值，中国的未来也一定会走这条路。

时空交错，似曾相识。同在这个时点，马云第一次创业，也因当翻译，在美国遇见互联网。当时，互联网在中国仍是陌生词，但马云却铁了心看好它的未来。20年后的今天，这两件事重新交集，新三板和互联网成为中国新经济的代名词。“马云为中国的中小企业提供了一个商品交易平台，而新三板则为中国的高科技企业，提供了一个创新发展平台。一个平台是卖鸡蛋的，一个平台是孵小鸡的。”程晓明半开玩笑地说。

世无坦途，新三板也不例外，程晓明对此深有体会。在证券业协会接触到纳斯达克后，他找到了奋斗目标，并放弃了出国的初衷。之后进入券商开始践行，在华夏证券等券商做了10多年的投行后，直到2005年，新三板的机会，终于等来了。

当时，程晓明在一家证券公司做主板业务，无意中看到一本“中关村代办股份转让系统”的培训资料，他认定，这就是中国纳斯达克的雏形。当时的大环境是，2000年开始筹备的创业板因为种种原因在2002年被暂停（程晓明一直为此感到可惜）。为了支持高科技企业融资，2006年新三板作为替代而推出。于是，他找到中关村管委会，提出联合研究引入做市商制度的想法，并得到了管委会的大力支持。

然而，这家证券公司却因发展方向等原因,对程晓明提出“成为第一批新三板做市商，弯道超车的思路”不大支持。“只能先自己干！”自己跑武汉、西安高新区，住一百多元的招待所；自己垫钱给员工发工资。

2006年程晓明在武汉跑了一百多家、西安五十多家企业；也成了医院的常客，武汉几家大医院如协和、同济的急诊科都去过，中南医院急诊科的大夫熟识了这个“狂人”。

“一次在武汉长光厂区，我走了一半就动不了。血压升的太高，心慌出虚汗。不好意思告诉别人，只说是回宾馆，其实自己走到旁边一家理发馆，在理发椅上，休息一个小时，缓了过来。”

“多次和企业老总谈到一半，我装着出去接电话，其实是感觉心脏不行了，找个地方休息一会儿，难受劲缓过后，出来接着谈。”

积劳成疾！2007年2月，程晓明出差到西安，身体终于扛不住了。浑身出虚汗，心慌，无力，心跳130多，紧急送到长安医院急救，住了4天院。

“很多次，我想今天自己可能要死在这儿了。但这辈子，不把新三板做完，我死不瞑目，今天绝对不能晕在这儿，晕过去可能就醒不过来了。当时就是这种意志，支撑着我。”程晓明感慨道。

在程晓明的乒乓哲学中有一条“论持久战”——坚持就是胜利。正是他对新三板的坚守，挺过了那段尴尬，终于迎来了转机。

新三板黄埔军校

在硅谷有个流行的笑话：“河里翻了一只船，从船里掉落水的一半是斯坦福的学生，另一半是正在创业的人。”这个笑话在新三板同样适用，把斯坦福换成西部证券就可以了。

程晓明在2007年去了西部证券，任场外市场部总经理。并得到总部很大支持，这一干便是7年。期间西部证券为场外市场培养了200多人，成为挂牌企业最多的券商之一，被誉为新三板的黄埔军校。

还记得当年某八卦媒体在微博上的吐槽：“现在投行界最强的非新三板团队莫属，免费帮你做，企业零收费，只拿政府补贴，如果能送荣大材料和金融街住宿两晚简直无敌。”那时候，毕马威的审计师还会在下面跟帖：“这么做的，一定是西部的人。”

从这个段子可以看出，当时新三板仍是冷门。程晓明带团队，一门心思，埋头拓荒。他对此信心满满，还曾和叶檀约过赌局：“要是在2014年8月，新三板再不活跃，甘愿剃光头，大丈夫一言九鼎！”他不拘一格降人才，如今，西部培养的人，都已成为这个行业的主力干将。在2014年8月25日，新三板毫无阻碍的一举跃入做市商时代，赌局兑现。

现为欧立方董事长助理的陈劲松回忆道：“程博士是业务型专家，从财务到法律；从交易到管理，门门精通。我以前做二级市场交易，到了西部后，跟着程博士跑市场，才感受到新三板对实体经济的意义。更了解到，中国有几十万家有上市潜力的高科技企业。此前八年，推广新三板多数人疑虑，一路走来，开花结果。程博士是有使命感的。”

程晓明的使命感，不仅是在践行和推动新三板，更体现在对其理论体系和制度建设的深入研究。从新三板扩容到做市，再到未来的分层，他都有独到的见解，并成为主管部门重要的参考。

在程晓明看来，新三板扩容和做市后，分层制度必会推出。分层就是引导市场聚焦最有潜力的企业。但如何把好企业选出来，需要深思。判断、预测企业发展前景是件最难的事，与其搞一套指标体系来判断，不如把权力交给市场，由企业自主选择进入哪个层次，由投资人来判断、最终决定企业应该留在哪个层次。

最简单的标准就是“股价”。股价是投资人对企业的评价系统，股价高是投资人信心的表现。但问题是，在新三板交易量很低的情况下，股价公信力不足，且协议转让的股价容易造假。所以，程晓明建议，先通过做市方式来给企业定价，再决定进哪个层。一旦公司股价跌下来了，就要降层甚至直接摘牌退市。

分层不是纯粹的一种奖励，而是一种考验。把权力交给企业，自己掂量一下实力，给你三次机会。在高层，股票交易活跃了，价格也会充分体现。是骡子是马拉出来溜溜，不行就被打回原形。终归一句话：“交易改变世界！”这也是程晓明作为企巢新三板学院院长的宣言。

企巢学院新征程

企巢新三板学院只做一件事：“推动企业挂牌，提升挂牌企业市值。”这是程晓明离开证券公司后，开始的新征程。新三板学院创建的背景是，挂牌和拟挂牌的企业越来越多，“培训人才+资源整合”越来越迫切。由百家新三板企业家发起成立，目标是做一个大投行的平台。

对此，程晓明还有一系列的计划：建立引导基金，投资挂牌或拟挂牌企业；帮助已挂牌企业挖掘内在价值，并提升市值；甚至筹建人才交易所和技术交易所。

新三板学院的LOGO是程晓明设计的，灵感来自于易经里的泰卦，图案类似M，象征获诺贝尔经济学奖的MM定理，关于估值理论，是投资银行的理论基础；也象征做市商（MarketMaker）。红黄蓝三色分别代表新三板支持的文化创新、商业模式创新和科技创新；红黄是国旗的颜色，蓝色代表金融，也代表科技，象征资本市场创新推动科技创新，实现中国梦。

当上院长的程晓明更忙了，新三板分院在全国落地的速度正在加快。忙里偷闲时，他也打上几拍乒乓球。在直拍横打时，他脑中会浮现出中国乒乓冠军们。

采访结束时，记者问程晓明做新三板的动力是什么？他回答：“作为60年代出生的这一代人，我们都有爱国情怀，希望新三板能为国家做贡献。我也是和平主义者，希望新三板一方面推动中国高科技发展，为人类做出贡献；同时，中国的复兴，十几亿人口生活水平的提高，不能靠占有消耗太多的自然资源，而要靠提高自然资源使用效率，靠科技！这样，世界才能接受、欢迎中国的崛起。我希望人类是个大家庭，永远不要为争夺资源打仗，世界和平，人类和谐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