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放,效率与实用主义
北京师范大学教授 钟伟
目前对中国经济的解读,存在着一种三步曲轨迹:第一步是一些人对GDP增速的怀疑,即每个人心中都有一个GDP增速,并且坚信自己对经济增长的实际把握,比官方数据更真实。第二步是对危机甚至大萧条的恐惧情绪不减反增。可控但缓缓下沉的经济运行轨迹,是否意味着最终难以摆脱大萧条?这样的恐惧在抬头。第三步是对休克疗法的再度关注。人们容易观察到,下行根源在于政府和国有经济资源配置的效率总体上不及私营经济,宏观调控本身并不能改善资源配置,如果浪费渐进改革的战略机遇期,那么休克疗法将是唯一选择。
我们来看看中国经济体制改革的简单框架,进而可以讨论投资、工业、消费、房地产以及宏观调控正在发生着怎样的变化,以及变化的可能趋势是什么。
自十一届三中全会以来,中国经济增长蓬勃,跃升为GDP超过10万亿美元的全球第二大经济体。是什么导致这种奇迹的发生?
首先,之所以要改革开放,是因为贫穷不是社会主义的标签。就国家对政治与社会生活的掌控能力而言,改革前后未曾发生本质变化。
其次,改革开放前是大一统的国有经济、少量的集体经济、微量的合作经济和个体经济,但这么纯粹的国有经济体系并没有带来经济奇迹。1978年之后,个体户、乡镇企业、外资企业等逐步发展,或者说非国有经济逐步发展,行业垄断有所打破,真正带来新鲜活力的,是非国有经济,并进而推动了国有经济自身的变革。
再者,我们可以排除精巧的战术安排。改革开放30多年来,为达成经济发展,并没有精巧设计的所谓改革顺序和时机。简单来说,就是摸着势头过河、猫论和翻番论。其中翻番论将沿用到2020年。来自实践的实用主义,是中国经济体制改革的典型特征,用正统语言来说,叫做“从群众中来,到群众中去”。
因此,中国的改革开放实践可以大致否定三个因素:一是体制及改革;二是国有因素,血统纯粹的国有经济从1949年以来尚未能证明其巨大成功;三是顶层设计,经济体制改革是群众智慧、官方推动、实用主义,难以观察到特别精巧的小圈子顶层设计。
任何改革都是艰难的。十一届三中全会,是在艰难总结的基础上,逐步推动改革的。1992年党的十四大提出了中国经济体制改革的目标,是要建立社会主义市场经济。2003年11月党的十六大提出混合所有制、市场机制起主导作用。这些都从实践中来。
任何开放也都是艰难的。前苏联解体后,全球化从1990年代初迅速推进,为中国这样的大国选择外向型发展之路提供了难得机遇。即便这样,开放之路也是一波三折。
但是30多年来,中国经济确实发生了惊人的变化,原因也许可以概括为:一是对市场机制和私营经济的容忍、认可和保护;二是对国际经济的积极参与和融合,尽管开放充满风险和代价;三是体制对改革和开放的口头和实际的支持,尽管这种支持时有阻力,甚至有时发生波折。
考虑到社会结构并没有发生本质变化,因此,是继续尊重市场机制、打破垄断、拥抱私营经济和企业家精神还是以做强做优做大国有经济为要务,是继续尊重现有国际秩序、对外持续深度开放还是用疑拒的目光画地为牢,将决定中国经济的未来命运。
改革+开放+实用主义,增强了政体和政党的正当性,而不是相反。改革开放以来,是实事求是的改革和开放使中国经济呈现奇迹。
现在中国经济在经历次贷危机以来的长周期的景气下行。当下的经济运行,从经济指标看,与1998年-2004年有些依稀的相似性。两个时期都充满悲观气息。如果说有不可比性,那是2004年中国经济呈明朗化的起势,而现在则不同。
如果坚持实用主义、群众智慧的改革开放,一些挑战也许可避免或可缓解。(编辑 欧阳觅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