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菲特也说胡话

在伯克希尔公司奥马哈的年会上，公司董事长巴菲特(Warren Buffett)说出了一句让人吃惊的话语。他说：“只要我们还能够以我们的货币发行我们的债券，美国就不会遇到债务危机。我们现在唯一需要担心的，其实只有印钞机和通货膨胀。”

　　这位投资者心中的神祗似乎是说，美国是不会遭遇希腊那种债务崩溃的局面，是不会因为失去融资手段而不得不转向国际货币基金之类的外部组织寻求援助。是的，他显然就是这个意思。

　　哈佛大学历史学家弗古森(Niall Ferguson)曾经撰写大量与债务问题有关的专著，被巴菲特这种“简单粗暴”的观点吓了一跳。“巴菲特按理说知道这完全是胡说八道。”弗古森表示，“在1970年代，英国拥有完全的金融主权，但是依然不得不请求国际货币基金的帮助。我还能够举出众多类似的例子。我们确实面临着通货膨胀的风险，这是他已经提到的。我们可以无限制印刷纸币，因此不会有债务危机——如果这就是好消息，那我真没有听坏消息的勇气了。”

　　其他的专家也都对巴菲特的话表示了类似的吃惊态度。卡内基梅隆商学院教授梅尔策(Allan Meltzer)是位卓越的货币政策学者，他承认，由于美元拥有世界储备货币的地位，美国在债务发行上确实占了巨大的便宜，但是他又补充道：“如果中国和日本开始抛售他们堆积如山的美元债务，或者是美元汇率不是下滑而是崩溃，又或者是我们真的遇到了重大的通货膨胀，危机还是会发生。”

　　保守派智库美国企业研究所的莱赫曼(Desmond Lachman)则说，巴菲特很不真诚，因为他不可能真的认为债务问题不会让美国陷入巨大的麻烦。“如果市场认为美国的国债情况已经超出了控制范围。”他分析道，“而且联储还将继续印钞，以通货膨胀来解决债务问题，大家就会抛售国债，让债市血流成河，直至利率高到足够补偿他们承担的通胀风险。这无论对股市还是对美国经济，都将是一场灾难。”

　　客观地说，巴菲特的处方其实就是造成通货膨胀，用廉价的美元来偿付债务，以此来将债务危机扼杀的襁褓之中。这听起来似乎可行，但是高通胀、高利率和美元的崩溃，这本身难道不正是债务危机的组成部分吗？

　　国际金融研究所首席经济学家萨图(Phil Suttle)表示，一切的根源其实都在于信任。“如果债权人们对一个国家的经济政策失去了信心，就要出现危机，区别只是危机的形式而已。无论怎样，说这种情况不会在我们这里发生，都是一个巨大的谎言。”

　　彼得森国际经济研究所的雷恩哈特(Carmen Reinhart)指出，美国的整体公债水平已经相当于国内生产总值的94%，这就意味着美国在可能的危机面前，处境已经非常脆弱了。她强调，美国的债务规模已经达到了前所未有的水平，而必需的解扣现在都还没有开始。她警告政策的制定者们，要后者“准备面对他们所不曾预料到的一切”。

　　问题的核心部分之一就在于，现在美国债务负担总规模超过了14万亿美元，而年增速也达到了1万亿美元，这就意味着，二十年内，美国必须支付的利息，其规模就将从国内生产总值的1%增长到13%。历史告诉我们，这样沉重的债务负担将造成一系列综合征，比如经济增长乏力，高通货膨胀和高利率等。亿万富翁、大慈善家彼得森(Pete Peterson)一直以来都密切关注这一问题，努力推动改革，他将国债称为是“国家的至大威胁”。

　　我们对于可能爆发的债务危机是否有所预估？前参议员辛普森(Alan Simpson)曾经担任一个跨党派债务委员会的联席主席，去年11月向总统提出过一个削减开支和增加税收的一揽子建议，他就给出了一个答案。今年早些时候，在一次演说当中，辛普森说，债务危机完全可能突然来袭，让人措手不及。“它应该不会是那种我们熟悉的老式危机。”辛普森表示，“它将是非常迅速和非常戏剧性的，就像希腊、爱尔兰、葡萄牙和西班牙那样。我不知道事情的最终结果会是怎样，但是我可以告诉大家，事情的过程绝对不会很长。”

　　波士顿大学经济学家科特里科夫(Laurence Kotlikoff)相信，巴菲特是拒绝面对现实。“表面上看来，他的说法是正确的，但是实际上却似是而非。在我看来，我们的确还有一些借贷能力，但是这绝不是无限的，而且市场很快就会看清楚这一点。”

　　对外关系委员会的马拉比(Sebastian Mallaby)也相信，如果政府和议会不能拿出实质性的预算赤字削减办法，债务危机爆发的可能性还是很大的。在5月9日为《时代》杂志撰写的文章当中，马拉比更指出，哪怕中国只是暂时减缓吃进美国国债的速度，情况都可能会迅速恶化。如果其他债券市场上的玩家觉得“国债价格将要下跌……哪怕是华尔街上的冷血杀手也会选择夺路而逃”。他说，最终的结果就是，美国政府的借贷成本飞速窜升，美元汇率重叠，以及“经济心脏停跳”。

　　这就是美国面临的最残酷的现实。巴菲特必须向他众多的崇拜者，向公众更细致地解释为什么“美国不会遇到债务危机”——巴菲特欠大家一个说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