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行收紧融资租赁业务风险酝酿敞口呈现

有两位股份制银行对公人士向21世纪经济报道记者详解了融资租赁通道业务模式。

从银行的角度，该业务模式源起突破异地授信的限制，尤其是通过上海自贸区FT账户体系，从境外融入低成本资金，通过注册在上海自贸区的融资租赁公司，对接给该行兄弟分行的客户和项目。“帮各地分行降低资金成本，也是为客户降低融资成本，是很好的初衷”，上述一名银行人士表示。

21世纪经济报道记者获得一份下发于2015年12月15日的兴业银行内部文件显示，为切实防控目前一般性融资租赁公司“通道类”业务存在的信用风险、法律风险和操作风险，暂停各分行与一般性融资租赁公司(不包括银监会批准成立的金融租赁公司)开展各类型“通道类”银租业务合作。

另有一家股份制银行也在去年12月底要求各分行严禁与民营及其他融资租赁公司开展业务往来，已有授信和通道类合作尽快压缩退出。 央企控股的融资租赁公司业务则纳入央企的集团统一授信管理。

据多名银行业内人士证实，至少已有5家银行全面收紧、甚至暂停类似业务的银行。同时，穿透融资租赁通道，涉及异地授信，审批权限被上收总行。

风险从酝酿到爆发，其形成的内在逻辑到底如何？

根据一接近E租 宝事件的机构相关人士分析，如不是因为E租 宝事发，导致关联融资租赁公司相关租赁资产被卷入，并将银行牵连其中，类似上述禁令性通知或许会来得晚一些。

这其中，作为通道的融资租赁公司，其风险被忽视了。融资币种和期限错配风险，则在汇率和境内外资金价格变化中暴露。

源起异地授信？

去年12月，E租 宝涉嫌非法经营被调查。据接近此事件的相关机构人士介绍，其关联公司，同集团旗下的钰诚融资租赁公司，因E租 宝网贷平台出现资金问题，资产也遭到冻结，其中包括承租人的租赁物。

这就涉及到融资租赁业的特性。传统模式中，融资租赁公司向厂商购买设备，拥有设备的所有权。但实际上，租赁公司往往不要设备，承租人将进行回购，具体方式则是向融资租赁公司按月支付本息，到期后获得设备所有权。

“本来融资租赁公司只是个通道，但是法律关系和实际上，租赁物的所有权在它那边，银行是针对租赁公司对承租人的应收租金款发放保理资金，所以融资租赁公司的债权人有权冻结这块资产。”上述知情人士称。

风险的暴露，多少有点出其不意。

有熟悉融资租赁通道业务的银行人士表示，在设计该业务之初，就银行、租赁公司和融资方(承租人)三方，银行更多考虑的是融资方的还款能力，而忽视了作为通道的租赁公司的风险点。

据两位股份制银行对公人士介绍，从银行的角度，该业务模式源起突破异地授信的限制，尤其是通过上海自贸区FT账户体系，从境外融入低成本资金，通过注册在上海自贸区的融资租赁公司，对接给该行兄弟分行的客户。“帮各地分行降低资金成本，也是为客户降低融资成本，是很好的初衷”，上述一名银行人士表示。

在该模式中，融资方当地银行为承租人违约兜底，放款分行则几乎不承担风险。但令银行没有想到的是，出风险的环节不是融资方，而是并不承担还款责任的融资租赁公司，且并非融资租赁公司本身的经营问题，而是受其关联公司牵连。

币种错配，从优势到风险

2014年以来，以融资租赁为通道的业务呈现快速增长的态势。且有银行在内部文件中指出，已有部分客户暴露风险。

同时，有沪上银行业内人士告诉21世纪经济报道记者，在这类融资租赁通道业务中，银行找的几乎都是民营融资租赁公司，这也是为什么有银行总行明确禁止和民营租赁公司合作的前因。

还有熟悉该业务的银行业内人士透露，某国有大行甚至全面停止了该项业务。“国有融资租赁公司也不做了，因为国有融资租赁公司本身不缺通道业务，要价也比民营的高得多。”据该人士介绍，民营融资租赁公司的通道费大概在千分之一到千分之二，而国有融资租赁公司市场价在千分之五到千分之六。

所谓“成也萧何，败也萧何”，融资租赁通道业务的兴起背景，乃境外低成本融资通道打开；而其没落，则与境内外价差减小，甚至倒挂有关。

“我们刚开始做，从香港、新加坡融人民币进来，差不多2.5%-3%的利率，现在已经翻倍。加上去年一年国内降息，境内资金价格明显下来，价差大大缩小。”前述股份制银行对公人士称。

该人士向21世纪经济报道记者分析称，境内外人民币价差缩小，甚至倒挂，一定程度上源于需求端的变化。

“原本做这个业务的银行比较少，资金就几百亿，从境外融人民币进来，对离岸人民币的价格影响不大。但是规模大了之后，供应就这么多，价格就明显上来了。”有上海自贸区银行人士表示。

境外外币融资也遭遇了逆转。

“以前融资租赁公司做通道，到境外借美元，境内还人民币，人民币升值过程中，有汇差可赚，这块业务做得很多”，有沪上民营融资租赁公司人士告诉21世纪经济报道记者：“但现在汇率波动这么厉害，人民币进入贬值通道，也不好做了。”

该融资租赁公司人士还表示，一些银行还不支持远期汇率锁定，在近阶段人民币持续贬值的环境下，汇率风险敞口令人难以承受。

平台业务，谁的香饽饽，

谁的毒药？

虽然E租 宝事件影响中，“掉链子”的是融资租赁通道。但对银行来说，融资方依然是最大的风险点。

21世纪经济报道记者从银行和融资租赁公司多名一线人士处了解到，通过融资租赁通道，有80%以上的资金是投向了平台项目。

“老实讲，现在平台类项目融资租赁公司还是在抢，其他更没什么好项目”，有沪上民营融资租赁公司人士坦言。

前述熟悉该业务的银行人士向21世纪经济报道记者表示，就其接触，东北三省和西北地区的平台类项目，对接上海银行业资金的较多。

某股份制银行则在内部文件中直接点名平台项目为“敏感行业业务”，要重点压缩。

上述融资租赁公司人士表示，由于银行是最主要的资金提供方，融资租赁公司往往要投银行所好。其认为，银行总行层面下发清理平台业务通知，但对于各地分行而言，在资产荒背景下，未必乐意。

“这里面确实有风险”，有上海自贸区银行人士则坦言，最大的一个风险在于期限错配，即“短贷长用”。据其介绍，资金对接的项目，一般是3-5年，但是银行从境外拆借的资金大概在3-6个月期限。

前述股份制银行内部通知显示，对于融资租赁期限与贷款期限错配业务，要重点进行压退。对所有存量业务，要根据融资租赁公司及相应承租人的风险情况进行分类定级，建立融资租赁公司授信合作台帐，一户一策制定退出计划。

但就目前来看，银行也不会轻易放弃平台项目。有业内人士表示，银行无法对平台项目直接授信的，结构性融资是一个代替方案。“银行可以找融资租赁公司或私募嵌进交易结构，并对接自己的理财资金”，该人士表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