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
英国脱欧公投结果并非终结,只是英国与欧盟博弈的开始。未来存在诸多可能,取决于英国与欧盟内部的风向演变。
英国金融时报网15日发表专栏作家沈建光撰写的题为《脱欧困局的出路何在?》的文章。文章说,英国脱欧公投结果并非终结,只是英国与欧盟博弈的开始。未来存在诸多可能,取决于英国与欧盟内部的风向演变。
英国脱欧公投犹如脱缰的野马,意外结果超出了几乎各国政客、学者和精英阶层的预期。目前,这一黑天鹅事件的影响尚在发酵,越来越多的担忧不只限于脱欧事件对英国的负面冲击,而是对欧盟,以及对全球经济前景的影响也是各方关注的焦点。结合笔者近来在欧洲各国的观察,公投结果虽然已成定局,但未来如何发展尚存在很大的不确定性,取决于各方力量对比以及谈判策略与时机的选择,存在很大的博弈空间。英国脱欧困局的出路在哪里?
英国方面,政治豪赌造成的意外结果显然是个烫手山芋,一旦退出欧盟单一市场,英国损失将十分巨大,曾经的留欧派支持者英国新首相特里莎·梅也清楚地知道这点。同时,国内政治风险也在上升,北爱尔兰和苏格兰留欧意愿强烈。出于经济与政治方面的双重考量,新政府的最佳策略是尽量选择合适的谈判时机和技巧,以寻求在平衡单一市场与移民条件的谈判中,以最小的价换取最大化利益。
一旦脱欧使得单一市场条件不被满足,英国与欧盟之间贸易、投资、采购、人员流动等成本均面临提升,但英国受到的冲击要远大于欧盟平均水平,对英国而言,是最坏的结局。
例如,从贸易投资角度而言,英国对欧盟的依赖要远远超过欧盟对英国的依赖。其中,贸易方面,英国对欧盟内部其他国家的出口(包括商品贸易与服务贸易)占其出口份额的13%,而当前欧盟内部其他国家对英国的出口份额占比仅为3%;而从投资情况来看,英国是欧盟内部吸引FDI最多的国家,且其FDI一半来自于欧盟内部,荷兰、法国、卢森堡、德国贡献较多。
而从金融业发展来看,伦敦金融城一旦丧失欧盟单一市场“护照权利”,大量企业总部存在外迁的可能,其中包括不少金融业机构,将对金融城地位产生挑战。在此背景下,巴黎、法兰克福已跃跃欲试。根据2015年新华-道琼斯国际金融中心发展指数,伦敦、巴黎、法兰克福在全球金融中心排名分别位于第二、第七、第八位。近年来,伴随着人民币国际化的快速发展,上述城市在人民币欧洲离岸中心的地位上也已展开争夺。
英国脱欧公投之后,法国率先宣布了涵盖税收优惠,如延长外国企业提供的税收减免期限从5年至8年,公司税由33%减至28%,以及承诺对任何已在英国获得执照的金融机构若希望在法国经营,法国监管机构将快速审查等重要措施;同时,针对当前欧元清算业务集中在英国的局面,法国总统奥朗德也表示欧元清算业务本该属于欧元区内国家,法国是最佳选择。
法兰克福也不甘示弱,由于集中了欧洲央行、德国央行、德意志银行和德国商业银行总部,法兰克福在金融中心建设上也具有独特优势。德国央行主席魏德曼表示,英国脱欧是个错误的决定,但对于法兰克福成为更大金融枢纽来说是一个绝佳机会,德国政府应加快脚步吸引企业入驻。另有报道称,此前基本达成一致的伦敦交易所与法兰克福交易所合并,新交易所(规模超过纽交所的全球最大证券交易所)总部注册地原定于伦敦一事,或许也会伴随着脱欧发生逆转。
虽然短期内巴黎和法兰克福取代伦敦金融城地位没有太大可能,但借此机会壮大各自的金融业确实是很好的机遇。
除了经济以外的冲击,政治方面的不确定性也会空前加大。包括脱欧会加大苏格兰和北爱尔兰的独立的风险,毕竟上述地区的选民在公投中都选择留在欧盟。两年前苏格兰脱英公投,55比45否决苏格兰独立,其中一个原因是英国将反对一个独立的苏格兰加入欧盟;
而爱尔兰则是英国唯一接壤的欧盟邻国,英国与爱尔兰关系接近内政,爱尔兰对英国出口占其自身GDP达到10%以上,脱欧及重启边境管制对北爱尔兰和爱尔兰而言均是不愿接受的前景,如何管控边境也将变得相当棘手。出于上述政治风险的考虑,特蕾莎·梅一上任便到访苏格兰和北爱尔兰地区,试图尽量避免上述地区的二次公投,并为保持与爱尔兰边境自由出入寻找方案。
因此,尽管卡梅伦政府在公投问题上失算,造成了不可挽回的风险。但重掌方向盘与主动权的新政府,必不会任由事态野蛮发展下去,在博弈中寻求利益最大,损失最小是其理性的选择。鉴于新政府已表态不会在2017年前启动脱欧谈判,未来一两年的时间内仍有较强的不确定性。以下笔者勾画了脱欧困局几种可能出现的前景:
第一种前景是英国彻底脱欧,即虽能重启移民控制,但退出欧盟单一市场;第二种前景是能够维持对欧盟的单一市场的加入,并对移民存在一定程度的管控;第三种前景是能够维持对欧盟的单一市场,但无法对移民管控,类似于英国之前在欧盟的地位;第四种前景是通过国内政治博弈,英国最终不会脱离欧盟。上述情形均有可能,具体如何演变与欧盟内部政治演变,难民及恐怖事件发展态势,英国欧盟经济前景等诸多外部变量关系密切。
具体来看,第一种前景即彻底脱欧,经济成本与政治风险显而易见,尽管公投通过,但可以肯定的是,英国政府必定会想尽办法尽量避免不顾一切脱欧的局面,争取更大权益。对于英国而言,第二种情形,即维持对欧盟的单一市场的加入,并对移民存在一定程度管控是理想情景。
但正如上文所言,是否会达成所愿,需要几个关键变量:一是能否把握好政治时机。可以看到,当前欧盟内部对待英国脱欧的态度出现了一些微妙的变化。德国方面的态度似乎有所缓和,相比于德国总理默克尔最初对英国指责好事占尽犹如“挑樱桃”的强硬表态,在与特里莎·梅会晤时态度更加友好,表示会给英国留脱欧时间。
而法国总统奥朗德则敦促英国抓紧启动脱欧谈判,截然不同的强硬态度主要来源于明年大选,国内脱欧派力量壮大的压力。根据法国《世界报》7月初所作的一项民调显示,奥朗德的支持率为14%,而反对大规模移民的国民阵线领导人勒庞的支持率竟然高达28%。
此外,欧盟委员会主席容克的催促同样迫切,更多的担忧来自于脱欧对欧盟一体化进程的负示范效应。实际上,英国脱欧公投以后,包括荷兰的“自由党”、意大利的“五星运动”及法国的“国民阵线”等极端党派已表态要仿效英国作脱欧公投。
接下来1年内欧盟还将面临很多政治上的不确定性。比如荷兰2017年3月举行的大选,法国2017年4月和5月的大选,德国2017年10月的大选,而英国脱欧之后,各国反欧政党也可能会将脱欧作为竞选内容。对英国而言,暂时拖延启动脱欧谈判的时间,至少在法国国内脱欧势力上升之前保持观望,视政治风向走势而动,选择谈判时机和内容对于英国争取更多福利而言,是占优的策略。
此外,可供英国把握的时机,还有当下欧盟内部越来越多对完全自由移民的质疑。自7月中旬以来,德国已接连发生4起恐怖袭击案件,这对于默克尔过往赢得广泛赞誉的包容性难民政策是个冲击,也恐将导致其民意支持的进一步下降。德国反欧元、反移民政党“德国的选择”副主席高朗德更是指责欧盟和德国政府的移民政策是英国脱欧的主要原因。
从这个角度而言,反移民政党在各国支持率的上升,对于英国争取欧盟的更多妥协,如进入单一市场,但增加移民限制提供些许可能。实际上,早在退欧公投举行前,英国前首相卡梅伦便已经让欧盟在移民问题上做出了一定让步,如同意新移民在工作4年后才能慢慢获得相关福利待遇,并给予英国7年的特许期。
当然,能否在限制移民上取得更多好处还来自于未来欧盟与英国经济前景的对比。可以想象,如果欧盟经济受到英国脱欧的明显冲击,将有助于英国在谈判获得欧盟更多妥协,毕竟刚刚走出欧债危机阴霾的欧洲,由于和英国贸易下降进入衰退的风险是欧盟不愿看到的。但如果只是英国经济大幅下滑,而欧洲经济能够保持基本稳定,欧盟的态度势必会更加强硬,以尽量降低英国脱欧对于欧盟一体化造成的政治冲击。
而结合当下经济数据来看,英国经济与金融的负面影响显然更加显著。英国PMI7月跌至48.2%,是2013年2月以来最低;欧洲前景也不乐观,7月德国制造业PMI略有上涨,但意大利制造业PMI下跌2.3个百分点至51.2%,法国制造业PMI保持在48.6的衰退水平则持续处于萎缩状态,欧元区PMI终值则跌至52.0。而从汇率表现来看,退欧公投至今,欧元、英镑对美元分别贬值1.5%、10.67%,英镑的贬值幅度远远超过欧元。
英国是否存在不退出欧盟的可能性?笔者认为,同样存在。尽管英国新政府已经提出尊重公投结果,但也表示2017年前不会启动脱欧谈判。在笔者看来,英国的态度主要是从维护国家信誉的角度考虑,当然,也有既然已迈出风险的一步,短期来看无法挽回,考虑到政治风向,欧洲反移民倾向兴起等不确定因素,索性试探性的前行,也许能够在原单一市场基础上争取更多移民待遇的侥幸心理。
按此逻辑,英国政府短期来看,最优的策略是稳定增长与国内政治,避免苏格兰和北爱尔兰二次公投,同时观察欧盟各国的政局变化,一旦外部环境有利,便启动脱欧谈判,争取更多福利。目前来看,至少要等到法国大选前后。
反之,倘若国内经济每况愈下,且欧盟态度始终强硬,各国反移民、反欧盟势力不足以为脱欧谈判赢得支持,重新掌权的英国政府也有可能迟迟不启动脱欧谈判。如凭借脱欧派许诺落空与脱欧公投后经济下滑积攒的民怨,重新就是否脱欧进行大选,抑或是认定早前脱欧公投结果相差无几,由议会代议民主议会投票是否脱欧等均是可能的。
总之,脱欧公投结果出炉并非最终结束,只是英国与欧盟双方博弈的开始。未来英国与欧盟的关系存在诸多可能,取决于英国与欧盟内部的经济走势、政治风向等多重因素的演变。目前来看,唯一能够肯定的是,英国脱欧事件的发生、发展,使全球政治风险极具上升,必将在未来一段时间深刻的影响英国和欧洲经济和政治前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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