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鲁迅菜单”看老上海阶级生活差距

（原标题：从“鲁迅菜单”看老上海阶级生活差距）

网上流传几张鲁迅家菜谱图片，上面所记是1928年11月~12月间鲁迅的家宴内容。菜品内容荤素搭配丰富多样，基本不重复。既有“咸鱼干炖肉”“萝卜排骨”“芽菜炒肉丝”等家常菜，也有“西洋菜牛肉片汤”“免治牛肉”等较西化的新式料理。这让今天的很多网友咂舌：我们今天也吃不了这么好！鲁迅真是有钱人！

但如果细看的话，在图中备注处还标有菜品价格：大抵二荤一素就是二角五，三荤一素就是四角。

1928年底正好是鲁迅和许广平在上海租房同居的时候，当时小两口尚未孕育下一代，也不想花时间自己做饭，于是干脆每顿点外卖，所以菜单上显示的就是当时上海外卖的价格。

从菜单内容可以判断，当时鲁迅家每天在饮食花费约为5角~8角钱，即使加上水果和零食也不超过1元。每月在饮食方面花费是20元~25元左右。

这个消费等级是富人么？还真不是，根据学者陈明远的研究，当时上海中级职员和(大专毕业的)工程师、中学教员、医生、记者、专业作家、律师、一般演员等(通常称为自由职业者)， 四五口之家月收入一二百元以上者，可以租两三间房子，月租金 20元~30元，伙食费40元~60元。常常雇佣一个女佣操持家务。

鲁迅当时的收入还未达到晚年那么高，但每月300元以上是没有问题的。所以他家的饮食消费，也谈不上大手大脚，并未超出自己那个阶层的一般水准。

而且还有佐证，郁达夫曾经在日记里说自己家庭每月在吃饭方面花费100元，吃得比鲁迅家好。可见鲁迅家的饮食消费，即使在同阶层的朋友看来也不算是什么大富大贵。

但是，如果站在当时劳工阶层的立场上来看，鲁迅家每月20元~25元的饮食消费又确实让人羡慕。当时上海的体力工作者如车夫等，月收入一般在15元以下，而产业工人则在15元~25元左右。

并不是鲁迅吃得奢侈，而是那个年代的劳工阶层与中产阶级生活水准差距过大。

那个年代上海的中产阶级虽然无力买车买房，但在饮食和服装方面却格外大方。尤其在饮食方面甚至比今天的人也毫不逊色。

每逢闲暇假日到华龙路方济去游法国公园，吃法国大菜，到跑马厅前的华安饭店八楼大厦“亲朋小宴，集会团聚”，享用“屋顶大菜、洋酒冷食”在当时的中产阶层生活中比较普遍。一般消费为一客一元为多，年收入800元以上的中产阶层想必不会认为这种消费过分奢侈。

当时的上海，月消费30元~66元以上的家庭被视为中等水平，66元~200元被视为中上等，而月消费200元以上才被视为上等。

而月消费在30元以下的普通劳工阶层，当然与上述的生活方式无缘。

2017~2020年上海农村居民的生活消费结构是：食品占33%，衣着占5.5%。而在1929年，上海市社会局曾经对该市305户工人的家庭状况进行调查，发现每户生活消费支出比例中，仅食品消费就超过了53%，房租8%，衣着7.5%，燃料6.4%。留给教育和娱乐的支出寥寥无几。从完全逆转的消费结构可以看出当时与现在的巨大差别。

我们今天的城市居民消费结构中，在衣食方面的消费支出不断减少，而房租，教育等开支巨大，虽然压力同样不小，但一般操心的都不是衣食方面的问题。今天的打工阶层看见90年前鲁迅的菜单大概会羡慕，但绝不会觉得完全无法企及。汽修工偶尔也可以和大学教授坐在同一家西餐厅用餐，这是过去数十年来生产力提高、教育普及、社会进步的结果。

(作者系武汉历史文化学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