诱人的金融泡沫

（原标题：诱人的金融泡沫）

陈嘉禾 九圜青泉科技首席投资官

在投资中，金融泡沫无疑是最有趣的现象之一。当金融泡沫发生时，参与其中的投资者会赚到无数的金钱，让这个世界上哪怕工资最高的工作与之相比都黯然失色。而当金融泡沫退去时，财富消失的速度宛如天上的流星，多少投机者一夜梦碎，有些甚至从此失去了生活的勇气。

那么，金融泡沫究竟是怎样一种存在？我们能否预测金融泡沫、又能否利用金融泡沫？今天，就让我告诉你两个答案：金融泡沫无法被预测、但可以被适当利用。

诱人的金融泡沫

在金融泡沫里，市场交易的价格远远脱离真实的价值，给投资者带来大量短期、虚幻的财富。那么，金融泡沫有多诱人呢？让我们来看一个假设，你就会明白。

现在，让我们把那些小的金融泡沫抛开不谈，就看在过去几十年中，比较大的几次金融泡沫，能给投资者赚到多少钱。

从1995年到2000年，美国股票市场的纳斯达克指数展开了一场金融泡沫，从大约800点上涨到约5000点，让投资者的本金变成了原来的6倍多。从2005年到2007年，A股主板构成了一次金融泡沫，加上当时的股权分置改革所赠送的股票，这一波泡沫让投资者的资产至少变成原来的10倍。

同时，从2005年到2020年，中国的房地产市场形成了一次泡沫，让投资者的本金至少变成了原来的10倍。期间从2014年到2015年，创业板指数也构成了一次金融泡沫，让投资者的本金变成了原来的大约3倍。从2019年到2022年，机构投资者抱团股又构成了一次泡沫，让投资者的本金至少变成了原来的2倍。

以上的5个金融泡沫，还只是过去三十年中，对内地投资者而言非常知名的几次泡沫。一些稍微冷门一些的泡沫，比如印度股市泡沫、越南股市泡沫，或者一些更早的泡沫，比如日本房地产泡沫，以及一些比较地区性的泡沫，比如普洱茶泡沫、兰花泡沫、白酒泡沫，以及一些比较虚无缥缈的泡沫，比如虚拟货币泡沫，都没有考虑在内。

为什么金融泡沫无法预测？

那么，现在让我们来试着回答一个问题：金融泡沫可以预测吗？

如果这个问题的答案是肯定的，也就是说真的有人可以预测到泡沫的发生，在之前把钱投入进去，然后在泡沫发生以后完美逃离（就像我们许多投资者所期望的那样），那么从以上5个金融泡沫中，这位“聪明的投资者”，会赚到多少钱？

考虑到以上5个泡沫中的房地产泡沫，其时间跨度和后来的几个泡沫有所重叠、但是房地产投资者可以使用杠杆，因此保守起见，让我们把这位“聪明投资者”从房地产泡沫中可以赚到的钱的倍数打个对折，假设他只能让自己的本金变成原来的5倍。

那么，如果金融泡沫可以预测，我们几乎可以肯定的是，在如此众多的投资者中，一定有一些聪明的人，至少可以预测到这5个非常主要的金融泡沫（其它小泡沫都不计算在内）。那么，他的本金会变成原来的多少倍？

答案是6乘10乘5乘3乘2。这个公式中每个数字都不大，但是它们相乘的结果非常惊人：足足有1,800倍。

要知道，这还只是预测了5个非常主要的、大的金融泡沫以后，就会得到的结果。如果我们加入一些其它的泡沫，这个数字会变得更加惊人。

但是现实是，有人赚到这么多的钱吗？看看我们身边的人，看看全世界那么多聪明的基金经理，有多少人在1995年到2023年的不到30年时间里，赚到了1,800倍的钱？基本上一个都没有，对不对？

所以，我们现在可以知道，至少从结论上看，预测金融泡沫是不可能的事。

那么，从原理上来说，为什么金融泡沫不可能被预测呢？答案很简单：金融泡沫的产生，本身是非理性的。因此，我们用理性的逻辑推演，就一定无法预测非理性的事物发展轨迹。

也就是说，理性的分析只能预测理性的事情，从天气预报、行星的轨迹等自然现象，到商业发展、行业竞争规律等人文现象，一切我们可以预先推演出结果的事物，它们的发展脉络都是既定的：或者是符合自然规律的，或者是符合人文逻辑的。

而对于金融泡沫来说，事情恰恰相反：金融泡沫的发生是非理性、情绪化的。由于人类用于预测的手段只有理性，那么用理性的思维推演，如何能准确预测非理性、情绪化的金融泡沫呢？

警惕泡沫中的幸运儿

有意思的是，虽然无论从实际结果还是原理上，我们都证明了金融泡沫无法被预测，但是在每个金融泡沫中，我们都会遇到许多人自称预测了这个泡沫：其中不少人真的在这次金融泡沫中赚了大钱。

优秀的投资回报率加上信誓旦旦的言论，让我们很难不相信这些人真的预测准了这个金融泡沫。而当下一次金融泡沫来临时，又会有一批人真的赚到了钱、并且号称自己在之前就准确预测了这次泡沫。

问题是，这两拨人往往不是同一批人。而且，当我们研究金融泡沫的次数越多，就越会发现，每次金融泡沫中的幸运儿，都很难继续成为以后金融泡沫中的幸运儿：无论他们对自己预测泡沫的能力有多笃定、在上一个金融泡沫中赚到了多少钱。

这种奇怪现象背后的原因很简单：在每一次金融泡沫中，都会有一些之前出于各种原因，买了步入泡沫的金融资产的投资者。而且，由于概率的原因，总有一些投资者买了非常多的金额、甚至是全仓加杠杆买入。

当这些投资者在泡沫中赚了钱以后，没有多少人愿意把自己赚到巨额财富的本领，归结为单纯的运气好。绝大多数泡沫中的幸运儿，只会找出各种理由，论证是自己的聪明和智慧让自己赚到了钱。而由于他们确实也在这次金融泡沫中赚了很多钱，他们的言论听起来也就格外可信。

但是，再言之凿凿的自我分析，也改变不了金融泡沫无法被预测的本质。结果，在下一次、下两次金融泡沫中，这些上次金融泡沫的幸运儿就会郁闷的发现，自己之前总结出来的理论不灵光了。而那些听信他们理论的投资者，也会再次陷入迷茫之中。

如何利用金融泡沫

不过，金融泡沫虽然不能预测，但是不代表不能被利用：即使是那些真正的价值投资者，也并不介意从金融泡沫中赚上一点钱。

利用金融泡沫的方法，归纳起来很简单，就只有三条：第一、别预测泡沫，别为那些也许会发生的金融泡沫付出代价；第二、遵循价值投资的理念，持续买入又好又便宜的资产，并且保持一定的分散度；第三、当持有的某些资产偶尔遇到金融泡沫时，及时卖出高估的资产，把收到的现金投入下一个又好又便宜的金融资产中。（只要买的资产足够多、持有的时间足够长，这种事情总会间歇性发生，但是由于分散的持仓，这种遇到金融泡沫的持仓往往比例不会太高，因此也不会赚到太多的钱。）

通过这种“不守株待兔、偶尔遇到撞死的兔子不捡白不捡”的投资方法，价值投资者可以最大限度的利用金融泡沫可能带来的收益，同时避免为根本无法预测的金融泡沫付出代价。尽管这种方法不会从金融泡沫中赚到太多钱（尤其和那些金融泡沫中的幸运儿相比），但是这却是从金融泡沫中赚钱的最简单、也是最有效的方法。

总结来说，金融泡沫这种神奇的金融现象，其实根本无法被预测、但是可以被稍加利用。有趣的是，那些认为自己可以预测金融泡沫的投资者，往往无法在长期从金融泡沫中赚到稳定的钱：这次投机带来的成功，通常都会被下次投机带来的失败所抹平。反而是那些承认自己无法预测金融泡沫的价值投资者，从偶尔被动遇到金融泡沫、和之后进行的高卖低买中，却可以赚到属于自己的一小部分扎实的财富。这两种迥然不同的对立现象，是不是非常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