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9年2月,伦敦的初春,阳光沛然,冬天的阴霾正渐渐退去。清早的舒兹花园街,已是熙熙攘攘的一派街景。
早上醒来,还没有刷牙洗脸,19岁的法亚斯就赶忙把电脑打开,连接上网。“还有15天,融资额已超过8万英镑!” 按照这样的进度,法亚斯的新专辑《黑暗的年轻之心》的融资计划绝对可以完成,他的音乐梦想也即将实现。
才华横溢的法亚斯,是音乐股票公司的签约艺人之一,年轻的他已经在公司的帮助下发行了两首单曲,并深受歌迷们的欢迎。在目前的经济环境中,投资或许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但是,音乐股票公司正吸引着歌迷们越来越多的投资。
“用资金和信仰给予你的偶像最大的支持。当然,你的投资也将会得到相应的回报。”音乐股票公司的创始人安德鲁•路易斯说。在英伦三岛,他的“音乐股票”风头渐盛。
音乐的另一种可能
2008年的初夏,伦敦牛津街的写字楼里,“平民产业”唱片公司的老板安德鲁•路易斯有些焦头烂额。次贷危机在全球蔓延,金融之城伦敦自然也在所难免。安德鲁的公司股价大幅下跌,经营也愈加举步维艰,这一切使他越来越感到难以喘息。
“该死的互联网!”看到销售业绩表上接连下挫的销售曲线,安德鲁狠狠地咒骂。要知道,随着互联网的快速发展,通过网络人们可以非常容易地使用文件共享、种子下载文件等方式,获得免费的音乐。这就直接导致了盗版横行,严重阻碍了唱片业的正常发展。
在这个夏天的那些晚上,郁闷的安德鲁经常把他的两个朋友——独立唱片公司的老板马克和图赫约至酒吧,三个人一边喝着威士忌,一边互倒苦水。
马克和图赫的唱片公司还面临着更大的问题。公司旗下一个很有名气的歌手,一纸诉状将公司告上法庭,缘由是公司过度的商业包装和炒作侵害了他的音乐艺术创作。
长久以来在唱片界,这样的官司屡见不鲜。音乐人要靠唱片公司将自己的音乐作品推向市场,让更多的人喜欢自己的音乐。而唱片公司则要考虑种种商业价值和盈利,从而对音乐人进行商业包装和炒作,但这些包装和炒作往往违背了音乐人的艺术初衷,矛盾就此爆发。在传统的唱片公司经营模式下,商业与艺术似乎总是找不到一个平衡点。
对于安德鲁这样的唱片公司老板来说,互联网上的免费音乐和商业与艺术的失衡,就像两把架在脖子上砍刀,随时都有可能刀光一闪鲜血淋漓。
就连业界巨头华纳唱片公司的CEO布朗福曼也曾哀叹:“传统唱片业的赢利模式,仅仅建立在商业包装炒作和控制发行渠道上。而如今,这一模式已快玩完了。”
而音乐事务律师出身、在宝丽金唱片公司和小岛唱片公司有20年从业经历的安德鲁•路易斯,更是意识到:传统唱片业的黄金时代,已经过去了。时代的交替过程,必然是痛苦的。但是唱片业的新商业秩序一旦被建立,另一个黄金时代就将被开启,而新秩序的建立者就是新时代的主人!
“必须要做出改变!”
但是,有没有一箭双雕的办法,可以一举解除唱片业的这两个致命威胁?
要回答这个问题,安德鲁必须重新梳理这条被过度延伸的产业链。抛开那些纷繁的商业化运作手段,这其实是一根极为简单的链条:音乐人创造音乐作品,是生产者;歌迷们欣赏音乐,是消费者;而唱片公司只需充当两者中的连接者,搭好一个交互的平台。
好的音乐自然会被歌迷们认可和喜欢。安德鲁想搭建这样一个平台:能充分发挥音乐人的创作天赋,按照他们最真实的想法去做最纯粹的音乐。其是否具有商业价值,其价值的大小,全都由歌迷们决定。
不过,在传统的唱片业运作模式中,有名气的音乐人很容易得到歌迷的追捧,而有才华的年轻人却很容易被埋没。“为什么不将这样的传统逻辑颠覆过来呢?” 安德鲁想,让有才华但没名气的音乐人事先就能够得到歌迷们的支持,在这样支持中,音乐人完成一件件的作品,逐渐走红成名,而歌迷们又能从中得到当初给予支持的回报。
这就好比在股市创业板块里,具有潜力的小公司能够得到股民们的支持,融资后不断发展壮大,成长为大企业,而股民也得到股票分红和股价上涨等回报。
“让歌迷来对音乐人投资,让歌迷来决定音乐人的命运!”在牛津街的某个酒吧里,马克和图赫听了安德鲁的想法后,顿觉眼前一亮。“音乐就是股票!太妙了!”
音乐人的绿洲
这的确是一个美妙的构想。唱片公司再也无需干涉音乐人的自由创作,它只相当于一个股票交易所,一个音乐人与歌迷交互的平台。音乐就是股票,安德鲁无疑是用最商业化的方式,为唱片界的商业与艺术找到了一块共栖共存之地。
但是,安德鲁还必须为这个商业构想找到一个通往现实的接口。
“互联网,”这个曾经被安德鲁咒骂过的词汇闪过了他的脑海,就像NBA全明星赛一样,篮球迷们在互联网上给自己心目中的球星投票,这样的方式完全可以搬到音乐人和歌迷之间。互联网,这把一直威胁唱片业的刀,已被安德鲁变为网聚人气的利器。
一个新兴商业模式的轮廓已经显现。
2008年8月,安德鲁联手马克和图赫创办了音乐股票公司,建立了音乐股票网站。而他们各自的两家传统唱片公司就成为了音乐股票公司的坚实后盾。
法亚斯就是音乐股票公司的第一位签约音乐人。在此之前,他只是一个流落伦敦各个酒吧的歌手,空怀才华,伯乐难遇。对于那些传统唱片巨头来说,像法亚斯这样盼望着实现自己音乐梦想的年轻人比比皆是,他们的成名之路难于上青天。
所幸的是,命运轮盘让法亚斯停在了一个幸运数字上。
2008年秋天的某个晚上,在牛津街的一个酒吧里,法亚斯的现场演唱打动了在场的人,也包括坐在角落里喝着威士忌的安德鲁。演唱结束后,一张名片递至法亚斯眼前,上面印着:音乐股票公司CEO,安德鲁•路易斯。名片背面还有一排墨迹未干的字:你是潜力股。
“棒极了!这就是我想要的最纯粹的音乐,” 法亚斯还清晰地记得,签约音乐股票公司时的激动。
有了“潜力股”法亚斯,安德鲁还需要招集“绩优股”来扩大音乐股票公司的影响力。
在唱片业界,优秀的音乐人是稀缺资源。为了吸引这些“绩优股”,音乐股票公司打造了一个宽松自由、又收入丰厚的创作环境。公司不仅不会干涉音乐人的自由创作,而且在达到融资预期值后,公司会让音乐人自由选择是录制传统唱片或是数字音乐,并将唱片或数字音乐的管理发行权交给他们。而音乐作品录音权也会在5年后归还给音乐人。
凤栖梧桐。被誉为下一个鲍勃•迪伦的新晋民谣歌星泽西•布德,一直是众多老牌唱片公司追逐的对象。但他最终还是选择了音乐股票公司。“音乐股票公司看上去是在更真诚、更透明地发行唱片,而这样自由的环境让我很有创作的激情和灵感。”
不仅是冉冉升起的法亚斯和如日中天的泽西•布德,那些成名已久的音乐人也开始对音乐股票充满兴趣。
“刚开始我还有点怀疑这个新颖的概念,认为这不过是给那些拿不到唱片公司合同的人提供一些机会。”1990年代曾经风靡一时的布拉德利乐队的主唱马丁•卡尔说。但是后来他发现,在这个模式里,如果没有实力,没有独特之处,歌迷根本就不会买账。乐队解散后单飞的他,蓄起了大胡子,决定一改形象,通过音乐股票再战乐坛。
做音乐的忠实股民
音乐股票公司就是交易所。音乐人跟股票一样,其挂牌上市的程序也有一套严格的操作程序——
只要对自己的音乐足够自信的音乐人,在与音乐股票公司签约后,便可以在音乐股票网站上注册,并建立一个专辑创作项目,上传几首作品的样品,就能进入评审阶段。在1个月内,音乐人必须获得一定的歌迷支持票数才能通过评审阶段,获得被投资的资格。
在投资阶段,歌迷以每股10英镑的价格购买心仪歌手的音乐股票。音乐人按照其名气被设定了一个融资的预期值,分为2.5万、5万、7.5万和10万英镑四个等级。音乐人的融资额必须在规定的时间内达到该预期值,音乐股票公司才会以这笔金额,为音乐人量身打造相应的制作和推广。否则,之前筹到的款会悉数归还给歌迷们,音乐人的专辑制作计划也宣告失败。
不过,在音乐股票公司,一次的成败,并不能决定长期。“每一个融资计划所筹集的资金,仅限于一张专辑的发行和推广,”安德鲁强调,如果艺人要制作下一张专辑,整个过程又得重新来一遍。这样的规定最大限度地保证了资金的合理使用,做到每张专辑都是精品。
万事俱备,只欠将歌迷变成音乐股民。而要使其完成这一转变,必须要有一条利益链,将音乐人、歌迷和公司紧紧捆绑在一起。
安德鲁打造的这条利益链是:唱片销售净利润的50%归其音乐人所有,投资者得到30%的回报,而公司收益则占20%。
但是,音乐股民毕竟又有别于普通意义上的股民,商业利益的吸引还不足以让他们忠实于音乐股票。
对此,安德鲁又打出了“音乐信仰”的牌:只要投资了音乐股票,不论多少,都拥有专辑的免费下载权、演唱会门票的优先购买权,还能够获得有偶像签名的限量版唱片。如果投资额度大,投资者的名字还会出现唱片内页中。
在商业利益和音乐信仰的捆绑下,歌迷们和他们的偶像共同进退。
在英国一家银行工作的凯瑟琳,是泽西•布德的忠实粉丝。在音乐股票的网站上,她投资了50英镑,购买了5股的泽西•布德。“太了不起了,以前我从来没有想过,可以跟自己的偶像联系得这么紧密。而现在,我们并肩作战开创未来!”
她的偶像泽西•布德,凭借其超强的人气,在一个月的时间里就为他的专辑“梦想之国”筹得了3.7万英镑的投资,他目前是音乐股票公司里获得投资最多的音乐人。
“这其实是美国总统竞选的模式,”安德鲁得意地说,在奥巴马6.39亿美元的总统竞选基金中,超过48%的资金来自少于200美元个人资金。这种信仰与利益交织的融资模式,不仅解决了资金问题,更重要的是,能赚得极高的人气,建立最庞大的群众基础。
这两者对于如今的唱片业来说,都是必不可少又求之不得的。而安德鲁的音乐股票公司做到了,唱片业的另一个黄金时代已经启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