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利坚零国债时代往昔

凭借高额关税收入与卖地收入，杰克逊大幅提高了美国联邦政府财政盈余，并清偿了全部国债。

文 | 本刊特约记者 张莉兴

1835年1月8日，华盛顿特区的政要们聚集一堂，庆祝总统安德鲁•杰克逊（Andrew Jackson）的成就，一位议员郑重宣布：“先生们，国债⋯⋯已被清偿。”

这是美国历史上唯一一次完全清偿国债。

1829年1月1日，杰克逊总统上任之初，美国国债余额为5842万美元，而到1835年1月8日，国债余额最终下降为零。《波士顿邮报》将杰克逊这一“伟大成就”与耶稣将放贷者赶出神庙相提并论。

因早年的不愉快经历,杰克逊憎恨从个人债务到国家债务的一切负债行为。在1824年首次竞选美国总统时，他就将国债比喻为“国家诅咒”，在1828年11月4日成功当选总统后，杰克逊立即提出倡议：要用一代人的时间（20~40年）偿付国债。

然而在实际操作中，他却没有耐心等那么久。从1828年11月到1835年1月，杰克逊仅用6年多一点的时间，就清偿了全部美国国债。

开源节流的功夫，被他用到了极致。

1828年，美国国会决定修改关税法案提高进口关税。南方州和西部农业州担心高税率会导致欧洲对美国的棉花等农作物征收报复性关税，并会造成国内工业产品价格上涨，对新法案持抵制态度。而时任总统约翰•昆西•亚当斯为维护北方工业州利益，最终签署了新关税法。在随后的总统大选中，杰克逊借此攻击亚当斯，公开谴责新关税法，承诺在当选后会降低关税税率。这成为“秉承农业立国主张”的杰克逊击败亚当斯的重要筹码。然而，成功当选后的杰克逊却变了脸，国会在1832年再次修改关税法时并未如约降低税率。为了增加财政收入，1832年法案的平均进口税率依旧维持在33%左右的水平。

南方各州开始“倒戈”。

1832年11月，南卡罗来纳州颁布无效法令，宣布关税法在该州无效，还声称如若联邦政府再强迫征收关税就退出联邦。杰克逊在12月做出回应，发表了措辞强硬的《关于各州有权不执行国会法令问题的声明》，警告南卡罗来纳州遵照关税法行事，指出分裂联邦属于叛国行为。在获知南卡罗来纳州并无妥协意向之后，杰克逊立即向国会提出武力解决问题的申请，国会通过《动员军队法案》授权总统可以动用军队征收联邦税款。但是为了弱化矛盾，国会同时向以南卡罗来纳州为代表的南方州抛出一个“甜枣”，通过了一项在接下来的9年内逐渐降低平均进口税率至20%的法案。1833年3月，“作为献给杰克逊的一份具有历史意义的生日礼物”，南卡罗来纳州撤消了“拒绝执行国会法令”的法案。然而此次“无效危机”中暴露的州权力和联邦权力的矛盾却在日后逐渐升温，为南北战争埋下了伏笔。但无论如何，杰克逊借助关税提高财政收入的计划暂时得以顺利实施。

杰克逊政府另一主要收入来源是土地出售。1829年，联邦政府的卖地收入仅为150万美元，但到1836年却增加到2500万美元。为了增加政府手中可出售的土地数量，1830年5月26日，杰克逊签署印第安人迁移法案，要求印第安人西迁，政府用西部土地换取原本属于印第安人的东部土地。

杰克逊在任期间共批准了近70条印第安条约，其中多数为购地案。在政府的威逼利诱下，印第安人走上了西迁之路，迁移到当时还荒无人烟的密西西比河以西地区。据估计，当时大约有10万印第安人被强制西迁，其中4000人在迁徙中死亡。有评价称这段时期为“美国历史上最令人不快的一章”。然而，当时的联邦政府却并未感到任何不快，它仅仅花费6800万美元及3200万英亩的西部土地，就换置了约1亿英亩的东部土地。通过出售这些土地，政府收入急剧增加。

关税收入与卖地收入支撑起杰克逊消灭国债的梦想，同时他也在大量削减联邦政府在公共基础设施领域的财政投入，以节约政府开支。到1835年1月8日，联邦政府不仅清偿了全部国债，甚至还握有3500万美元的盈余。

然而，好景不长。杰克逊一系列的税收和土地政策产生了严重的后遗症，尤其是土地政策，引发了巨大的土地投机泡沫，投机者与银行资本结合，推动土地价格不断飙升。为抑制投机，杰克逊在1836年7月11日签署《铸币流通令》，要求购买土地必须使用金币或银币支付。出乎他预料的是，这一行政令对美国经济起到了急刹车的作用。银行券持有者开始要求银行兑换金属铸币，银行遭遇挤兑危机，不得不大量收回商业贷款，实力较弱的银行纷纷破产。很快，金融危机演化为经济危机，随着1837年杰克逊的离任，美国经济进入萧条期。

值得提出的是，在萧条期间，联邦政府收入缩水，不得不再次借入国债。杰克逊理想中的零国债昙花一现后，便永久性地消失在了历史长河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