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市场准入价码：带来你的技术

证券之星3月1日消息： 据《华尔街日报》报道，在为通用电气公司(General Electric Co., GE)开拓中国市场的20年奋斗生涯中，德尔伯特·威廉姆森(Delbert Williamson)的战略一向简单明了，那就是：以最好的价格卖出尽可能多的电力设备。


然而，到威廉姆森去年3月在著名的北京钓鱼台国宾馆为通用获得的9亿美元高科技发电机合同与中方合作伙伴一起举杯庆贺时，通用电气赖以在中国市场取得成功的方式已经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除了极具竞争力的价格以外，威廉姆森还需同意让两家中方合作公司分享通用电气拥有的尖端技术，以便它们最终能自行生产出同样的设备。


时任通用电气公司全球销售总裁的威廉姆森当时极不情愿开这个口，然而他几乎别无选择。通用电气和其他竞争对手在投标总价值数十亿美元的合同时，要想中标的前提条件之一就是，要与中国的的国有电力公司共同成立合资公司。招标方还要求通用电气向新的合作伙伴转让其投入5亿多美元开发出来的尖端“9F”涡轮机技术和制造工艺。


“那是一场艰难的谈判，”现年65岁、为通用电气工作了45年后刚于本月退休的威廉姆森回忆道。“他们想要的是得到全部的技术，而我们所想的则是保住我们投入巨大财力开发出来的这些技术。”


中国的科学家将此称为“以市场换技术”。中国不满足于向海外出口玩具、纺织品、电视机等这样的小打小闹，一心想同时跻身电信、医疗、发电和诸多其他先进制造业领域的国际竞争。因此它想方设法要从想开拓中国市场的外国公司那里获取技术皇冠上的宝石。


这样的要求是国际贸易法和经济发展战略中的盲区。作为其2001年12月加入拥有146个成员国的世界贸易组织(World Trade Organization, 简称WTO)的前提条件，中国已正式承诺逐步取消许多关税和技术转让方面的要求。但是入世协议中关于禁止成员国最高计划机构提出技术转让等要求的一个关键部分中国并未签字，因而中国的政府谈判代表得以一而再、再而三地向外国公司提出，要求它们向中国合作伙伴转让技术，或者建立研究中心培训中国的工程师。


美国对外贸易委员会(National Foreign Trade Council)主席威廉·兰什(William Reinsch)说：“那是他们必须要做的交易：以短期的销售额换取长远的竞争力。”外贸委员会总部设在华盛顿，是一家服务于美国跨国公司的游说机构。


不曾有哪家协议方指控中国违反了WTO的规定，而北京政府也一贯坚持断言自己完全遵循了贸易协议的规定。同时，庞大的中国市场所产生的巨大诱惑力也使得许多跨国公司不愿贸然提起这个问题。


摩托罗拉公司(Motorola Inc., MOT)为给自己创造更加便捷的开拓中国市场的条件已投入超过3亿美元在中国各地建立了19个技术研究中心。微软公司(Microsoft Corp., MSFT)在北京的一个研究中心雇佣了200多名研究员。西门子公司(Siemens AG, SI)则表示，自1998年以来，公司已总计投入2亿多美元与中国一家研究机构合作研发一种移动电话技术。中国政府想让这种可能只跟中国的电话系统兼容的技术成为全国性标准。


贸易专家称，在发展中国家里，千方百计攫取外国技术者并非中国一家，但中国这个新兴市场的巨大规模为其政府谈判代表提供了无与伦比的讨价还价的砝码。在上个世纪六七十年代，著力战后重建的日本也曾向外国公司提出类似的技术转让要求。技术和市场的交换铸就了美国和日本之间紧密的经济与政治同盟，但之后，随著日本企业迅速成长起来并逐渐在电子和其他工业领域超过了它们的美国竞争对手，一些美国公司开始陷入了无边的梦魇。


在一些最尖端的行业，中国尚未构成现实的威胁。过去，中国的国有企业即便获得了外国公司的技术，却因为缺乏深度开发的经验和技能而终究无法充分利用所获得的技术使自己成为全球市场上强有力的竞争者。


电信业咨询顾问公司BDA中国(BDA China Ltd.)的咨询师迪恩(Ted Dean)说，包括诺基亚(Nokia Corp, NOK)和爱立信(Telephone L.M. Ericsson, ERICY,又名:易立信)在内的著名电信业跨国公司过去都曾被迫或按照要求与中国公司成立合资企业，在中国生产电信设备。但是合作协议到期后，许多中方合作企业无法独立继续经营，由于手机和电信技术的发展日新月异，中方公司先前得到的技术早已过时。


也有一些跨国公司对中国的这种技术要求表示拒绝。美国公司有时可以援引禁止出口某些技术的美国国家贸易法规为由避免转让自己的技术。举例说，多年来中国一直向英特尔公司(Intel Corp., INTC)施压，要求其在中国建立一个生产具有最高技术含量的晶圆工厂，但美国政府不允许它这么做。同样，美国的这一贸易法规也使通用电气公司得以避免让中国的合作伙伴分享其涡轮机技术中最关键的部分。


然而，通用电气的管理人员从一开始就已知道，既然接了这手大单，他们最终还是要放弃一些高端技术。但中国电力市场的巨大需求使得这些管理人员确信，无论中国有无技术上的要求，这个具有极大潜力的市场都值得他们去开发。


美国市场当前的发电设备需求非常疲软，这是多年来那些独立能源公司和公用事业公司疯狂扩张造成的恶果。而中国的形势截然不同。预计在不久的将来，中国平均每年要投资逾100亿美元大力发展发电厂。通用电气先前曾授权其与法国Alstom SA的一家合资公司（该公司目前已不存在）使用其尖端涡轮机技术。公司高层管理人员如今认为，中国迟早总会通过这样或那样的方式得到这一技术。


中国正在设法满足因经济和工业蓬勃发展而日益增长的电力需求。由于电力供给短缺10%以上，中国的13亿居民经常要面临停电，而据能源专家称，电力总需求仍在以每年15%的速度增长。中国政府迫切希望能在未来10年额外增加数千兆瓦的发电能力。


2002年，中国邀请通用电气、三菱重工业(Mitsubishi Heavy Industries)、西门子(Siemens)等外国公司参加投标，向6家地区性公用事业公司提供23台发电轮机。中国国家计划委员会在标书中提出了技术转让的要求。


通用电气在中国开展业务已经有很长的历史。1917年该公司在上海附近的一个岛上安装的两台蒸汽轮机前不久才刚刚“退役”。20多年前中国首次打开国门时，通用电气前董事长兼首席执行长杰克·韦尔奇(Jack Welch)就开始向中国销售飞机发动机、电力轮机、医药设备和电灯泡等。90年代初，通用电气开始向中国推销医疗诊断设备。最近，通用电气董事长兼首席执行长杰夫·伊梅尔特(Jeffrey Immelt)还在上海成立了一个医疗设备研究中心，并扩建了在北京的医疗设备生产基地。


威廉姆森在八十年代出首次踏入中国。不久以后通用动力系统(GE Power Systems)就开始向中国发电厂出售以煤炭和天然气为燃料的大型蒸汽轮机。通用动力系统最近更名为通用能源(GE Energy)。


简单的说，涡轮机是用空气、风力或水蒸汽来带动中心轴上的旋转片、以此产生动力的发动机。而通用电气等公司生产的这类先进的涡轮机则非常复杂，40吨重的使用高热天然气驱动的装置可以产生大量电能。涡轮机内三组旋转片的精确规格、燃料达到的温度以及材料的成分和强度都会严重影响到各产品的动力水平。


例如，通用电气和一家中国国有公司组建的合资企业在八十年代生产的一种小型燃气轮机每小时可发电约40兆瓦，可供40,000个家庭使用。而威廉姆森现在出售的通用电气燃气轮机安装成本更低、对环境的污染更小，而发电功率高达近300兆瓦，足以供300,000个家庭使用。


去年与通用电气达成交易前，中国的生产商只掌握了效力低很多的蒸汽轮机技术。该技术一定程度上是通过诸如与Westinghouse Electric的动力系统部门以前组建的合资公司等渠道获得的，Westinghouse Electric目前由西门子掌控。目前至少有两家中国公司向东南亚和中东地区出口涡轮机。


但中国政府还希望获得更先进的技术。通用电气在轮机技术方面一直领先，它的涡轮机技术是由其飞机发动机部门和动力系统部门与美国能源部(Department of Energy)共同开发的。


中国工程院(Chinese Academy of Engineering)的动力机械专家梁维燕当时参与了谈判，他表示，当时他和其他中国官员要求获得整个燃气轮机的图纸，包括轮机旋转片形状的模型和计算公式、旋转片如何在旋转时冷却、旋转片组成部分的化学成分等等。


通用电气和这两家公司的谈判代表在中国历时3个月、换了6个谈判地点才最终达成协议。最终通用电气赢得了提供13台高级9F燃气轮机的订单。三菱重工业获得了10台订单，遵照合同的部分条款，三菱重工业也同意与中国合作伙伴分享技术。


根据燃气轮机交易的具体条款，通用电气同意让中国国有企业哈尔滨动力设备公司(Harbin Power Equipment Ltd.)来装配这批轮机。此外该轮机上不太复杂的零部件大多也由该公司生产。


通用电气还与沈阳黎明航空发动机制造公司(Shenyang Liming Aero-Engine Group Corp.)组建了合资公司，并将向该合作伙伴转让发动机燃烧系统的技术。


通用电气允许沈阳黎明生产燃气轮机内部第二排和第三排旋转片，据熟悉谈判的知情人士称，起初通用电气并不想转让技术。最终通用电气转让了关键的冷却系统的技术图纸和旋转片采用的先进的冶金技术。


但中国谈判代表最终接受了通用电气不转让燃气轮机最高级的那部分技术，参与谈判的代表说，包括冷却系统的设计、第一排旋转片以及这些旋转片热保护层方面的技术均不转让。美国的出口条例禁止通用电气与合作伙伴分享这些技术，因为这些技术还应用于飞机发动机的制造。因此通用电气将在本公司位于南卡罗来纳州的工厂生产第一排旋转片，然后将其运往哈尔滨的工厂完成最后的装配。


伊梅尔特说，作为合资公司最大的股东，通用电气希望能够保留最敏感的技术。他补充说，中国还没有能力充分利用他们从外国竞标者那里学到的技术，除非有一天中国的工程师能够复制这些先进技术并将其应用于实际生产中，但这还有待时日。


此外，伊梅尔特说，等到中国工程师能做到这一点时，通用电气可能已经开发出更复杂的新技术了。


梁维燕对此表示承认，他说，即使中国可以生产燃气轮机，也将不得不从外国公司购买关键的零部件。另外一位参加三菱重工业谈判的官员补充说，外国人现在同意告诉我们在哪儿挖洞、如何挖洞，但我们仍然不知道为什么要在那里挖洞。


不过梁维燕说，中国官员已经开始筹划通用电气、三菱重 工业和西门子的下一轮竞标，预计那时中国将能达成更诱人的能分享技术的交易。